赵丽云宴饮结束后回到公寓,礼仪培训公司的讲师龙小姐还在等她。这一晚赵丽云老是走神,机械地对付着龙小姐。龙小姐看出她心事重重,讲了十来分钟便告辞了。赵丽云还没忘了在她的出勤单上写上好评。赵丽云仰躺在沙发上,往事一幕幕闪过。那是九三年的夏天,临时为姐们代班的曲清凌遇见了前来取包裹的秦大庸,秦大庸高高瘦瘦,脸色还有些泛青。曲清菱以为他中暑了,递给他包裹的时候顺带给了他一瓶当年解暑用的十滴水。秦大勇对她是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当时的男友大发脾气,非要立即结婚。当时曲清凌刚毕业一年,还不想结婚。男友为了报复她居然对她动手动脚,强行要与她同房。这是违背曲清凌恋爱原则的,她果断地与男友分手了。秦大勇的书信是雪片一样飞来,曲清凌并不心动。后来几个好姐妹相约跑去春兰之都的古蔺买兰花,与秦大勇邂逅。秦大勇热情地邀请她们吃饭,曲清凌的一个好姐妹犯花痴一口答应了便揭开了后来的序幕。秦大勇带她们去的不是饭店而是自己的宿舍,一个大男人的宿舍如此干净整齐,真的很少见。秦大勇在一个蜂窝煤炉上做饭,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有样儿。花痴女看见床上的铺陈就正常了。寒冬腊月,床上还是竹席一张,边沿已经破损,但用布条围裹起来。那被子薄薄的,枕头也有个补丁。不过特别的是半个床铺的位置都被各种书籍占领着。曲清凌的感觉却来了,这是个寒门学子。后来,曲清凌终于搞清楚了秦大勇为什么总是青白色的脸,那只是营养不足的反应。她内心的同情心泛滥了,决定帮帮他,给了秦大勇能够接近的机会。秦大勇不能从物质上显示自己的好,那就从行动上来。既然曲清凌喜欢兰花,自己请假钻山沟,吃野果,喝山泉,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给曲清凌挖来了两株名贵的野生兰花,当时的市场价要值个几千元吧。曲清凌被感动得哭得稀里哗啦,自此芳心相许。因为穷,曲清凌没有嫁衣没有婚礼,她不想他为难,主动将自己的枕头放到他的床头。一纸结婚证书是唯一的礼物。曲大奎后来知晓自己疼爱的女儿不声不响嫁了人,差点被气死。他还是选择了原谅,在得知曲清凌怀孕后,掏出自己的全部退休款给他们安了一个家。兜兜天生聋哑无疑给秦大勇本来贫苦的生活是一次沉重打击,工资是不能让人过好的,他选择了离职开始了漂泊生涯。曲清凌在泸州操持这个家,尽管秦大勇的运气不好赚钱不多,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为了不让在外打拼的他分心劳神,即使再困难再难过再委屈她已不在秦大勇的面前提。她知道男人没有事业,没有钱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对,她总会在秦大勇的衣兜里多放些钱,那些钱是自己在夜市上做小孩衣服赚来的和父母哥哥给的。就是自己明知即将离世,也在担心高昂的丧葬费让他承受不了,选择捐献遗体。今天的相见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同行的吴铭成破例关上话匣子,将座椅调成平躺,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秦大勇一夜没睡也有点犯困,不得不主动跟老吴说话:“老吴,我看你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这些年也没个风吹草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的招你学不来。”吴铭成依然闭着眼睛。
“说说,领悟不了十分,学会半分也成。”
“你真要学?”
“喝你玩干什么,刘宛如这几年的脾气渐长,我有些吃不消。”
“美人不是那么好养的。老弟,你把你家搞成了大杂烩,不乱套才活见鬼。你们家的两小姐各自有家庭,干吗非要挤在一处?哪里不是赚钱,非要守在你家里?个个都是女主人,我要是你的女人早翻天了。你老兄命好!”吴铭成对秦大庸家庭现状一清二楚,只不过秦大庸这个人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今日他不主动问,吴铭成才懒得说这些话。
“话不能这样说,她们在我家也没白吃白住,老妈舍不得,我能怎么办?前次我提出让她们到公司里打杂。我妈他们三个人人说我坏良心,说我读书的时候,她们没少拿钱。其实我知道,我用的那几个钱,她们全用小本记着,见曲清菱是个不疼惜钱财的人,早翻了几翻拿回去了。我总不能找她们当面算个一二三吧。”秦大勇一脸委屈无奈,自从他毕业两个姊妹就不断地找理由要钱,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那总得有个度。我的老婆肥得像头猪,还带个拖油瓶,除了打麻将还是打麻将,进门我夸她又瘦了,出门我给她打电话,哪怕她麻将打得正酣,对我万分不耐烦,我都会万分和气地说‘老婆,注意身体,钱就是纸,输了赢了都不打紧,你还有老公我呢。’我父母双全,三姐两弟,家里的事我都会让老婆处理,即使错了,也得说‘老婆,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能不能看在老公爱你,爱你爸妈的面子上,稍稍这么做一点儿就好。’另一方也要安抚好,而不是不分好赖一通吼。好老婆也是夸出来的。日子久了,你说什么还不是就是什么。我爸妈来我家十年,他们相处的挺好的。你看哪次家宴,我老婆不是把我爸妈侍候的周周到到的,对我的亲戚客客气气地。你呀,开始挣钱了,是想着家里人。可你把力气使错了地方,把钱全给了你的妈她们,曲清凌肯定一个子儿也看不到。当然,她那样的人,就是穷死了也不会去开那个口的。说真的,你真的有些过分,我们朋友春节聚会,就你奇葩,别人都是带老婆娃儿,你带的是老娘姊妹。有次,我让你嫂子骗了曲清凌来,你们几个……咳,我都心酸。外面的玩玩当不得真,还不能守着一个玩,久了会逼宫。”吴铭成玩弄女性没有一百至少也有个二三十个,自己工作中身边的女人是从不有瓜果的。他在当地的名声很好,老婆更是一百八十度仰视他。
吴铭成说得真没错,秦大勇学不会,他处理家庭纠纷简单粗暴,他记得曲清菱对他有个评价,说他就像个愤怒的赖床汉,左边的闹钟响了,用拳头砸左边,右边的闹钟响了,砸右边;同时响了,干脆缩倒被子里闻屁臭。他当时很愤怒曲清菱的恶毒攻击,今天想想自己还真有些这样。“老吴,别提曲清凌,我才轻松了几天。那我就不回去了。我这个人容易激动,说不定搞得双方打起来。你去帮我接一下刘宛如,我在这里等你们。”
秦大勇百无聊奈地靠在路旁的榕树上,吴铭成今天就像吃错了药,提曲清凌这个死人干什么!想起吴铭成夸曲清凌那是穷尽溢美之词,好像曲清凌就是个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绝世女子。思绪纷扰间秦大勇陡然想起今天是曲清菱的毕七,无论如何要回去祭奠一下,否则曲老头绝对更对自己过不去。
“老吴,你把她接到中央花园,我要回泸州去。”
“恐怕不行,刘宛如伤得挺严重的。”吴铭成挂了电话,用短信给秦大勇回过去。
“送医院,今天是曲清菱的毕七,他们南充人挺在乎的。”秦大庸也用短信交流。
“你疯了,她那样子医生还不得问原由,没准惊动了警察。CD人提供新闻线索跟朝阳区大妈似的,你不怕?我怕,我可不想被那个好事者摄了像,跳进黄河洗不清!”
“那怎么办?”
“我给董巧巧去过电话了,她们治疗淤伤还是很有经验的。她在华西陪老公检查身体,走不开,让你去找赵丽云要人。”
“我又不熟,哪里请得动?”秦大勇一想起赵丽云的那双眼睛,浑身上下不舒服。
“得,还是我脸皮厚,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就过来了。”
刘宛如用丝巾将头脸包了结结室实,蜷缩在后排座上一动也不动。秦大勇没有打扰她,默默地钻进驾驶室,朝中央花园开去。
吴铭成老老实实地说明了受伤情况,不过他没说谁受伤。赵丽云可以驳老吴的面子,可不能给董巧巧添堵,她拨通了在家轮休的高级技师刘会明的电话。
“赵总,我没有接私活。你不要炸我。”公司的规定刘会明是烂熟于心的,她可不会图鸡屁股那点油,丢了这份上好的工作。
“刘师,老板知道我安排的,要丢工作也是我。”
“不行,我可听说过什么钓鱼执法。你找别人,我不去。”
“我来接你一起去,你该放心了吧。药品我从公司里带。二十分钟到你家楼下。”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答应了。
赵丽云见开门的是秦大勇,立即后悔来了。她对小三素来仇恨,生前帮朋友斗过无数次小三。还有一次为了打击嚣张的小三,从来不打架骂人的她竟然掳起袖子帮朋友打了一架。看到刘宛如被打成猪头的脸心里还是很震惊,她在猜测谁打的呢?秦大勇?看着不像!
“刘小姐,你脸上这几道深血印,要小心维护,不然会留下疤痕。这几天尽量吃的清谈,不要晒太阳。其他的淤伤七八天就退了,不过你要不间断地每天三次祓药,尽量不要外出。”刘会明处理后叮嘱道。
“你明天还来吗?”刘宛如可怜兮兮地问。
“不能,这已经是破例了。”刘会明立即回答,一丝犹豫也没有。“你有需要,预约后来公司。公司会派人处理的。”
“秦总,吴市长,公司的药品不许外流的,刘小姐这样需要用药,请你们保证所用药品不得传给他人。”赵丽云公事公办,拿出早准备的摄像机对准了他们。“当然,我们不会外泄两位形象。”
秦大勇很迟疑,他忌讳那玩艺儿,连平常照相都有些排斥。
“刘师,将留下的药品收好。刘小姐,对不起,请你要么来公司,要么去医院。我们不能置公司的利益不顾。”赵丽云没有废话,直接关好摄像机,准备出门。
“秦大勇,你连这点都不想为我作吗?我现在就去医院验伤,看我跟你妈他们几个那个进局子。”刘宛如哭了。
秦大勇很无奈,但他还是忌讳留影像,只写下了书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