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周氏精神好多了,正跟丈夫商量洗三礼,门房来报,杭州周老爷来看外孙子了。
周氏的亲爹来了,萧正青连忙亲自迎接,并让人把萧萝叫来。
周老爷夫人早逝,只有周氏周晗从这一个女儿,多少人让他再娶他都怕委屈了女儿没答应。
当初萧正恩乃一儒商,而他当时也是五品知州官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所以将女儿嫁给他,就是看中萧家家风清正,没那些侍妾妻小的乱糟事,而且萧正青也婚后十几年对周晗从如宝如珠,周老爷如今是杭州四品知府依旧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昨天接到信女儿平安生产,他紧忙撂下公务,赶往金陵,明天参加完洗三礼还要快马加鞭的回去。
周氏还起不来床,父女俩一年多没见了,得知女儿难产,拉着手说了很多话。
萧正青怕媳妇累着,就赶紧安排老泰山见两个外孙。见到孩子老爷子是眉开眼笑,把还可怜兮兮的女儿彻底忘了,萧老太太那边催了两场晚膳,翁婿两人才动身去嵘园。
早一步到嵘园的萧萝让周老爷看的一惊,这孩子变化可真大。萧萝一身粉嫩的罗裙,白色串珍珠穗的绣鞋脚步轻快。第一次见到外公她抿着小嘴笑的可怜又可爱,祖母吩咐她执壶,她在晚宴上穿梭如同小蝴蝶,一会给父亲倒酒,一会给外祖父满上,伶俐可人的小模样把周老爷哄的团团转。
周老爷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女儿,所以满满的带来一车的东西,萧家上下都有份,可分完了,周老爷怎么觉都觉得亏了自己这个玉雪聪明的外孙女,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方钮咕噜小印又解了下来。
这是一块上好的鸡血石,玲珑剔透,个头不大,是当年自己中进士的时候买的念想,戴了有三十年了。萧萝最喜欢这种滑溜溜的小东西了,接到手自然喜欢,小嘴摸蜜一样的更甜了。
吃了饭亲自把外祖父带到漆霜堂安置。以往周老爷来也住过这里。有专人负责打扫。
周老爷走了一天的路也十分困乏,但是想到刚刚在路上女婿的话,又跟打了鸡血一样。女婿说两个外孙由他来取名,并且随母姓姓周。
他当时都惊呆了,说出的话都含着激动的水汽。
“那怎么可以,这是你们萧的孩子,你又不是我的养老女婿。”
萧正青依旧笑的轻松,:“这是孩子没生出来之前我和晗从商量过的,晗从是孩子的娘亲,她希望有人能继承周家的香火,咱们自己就好几个孩子,何必找外人的,只要其他人不要误会我们是要算计您的家产就好了。”
笑话,萧家的家产多的数不过来,哪个孩子需要算计周家的这点东西?周家的确还有几个旁支的侄子,但算起来没人能比自己的外孙亲厚。
周老爷点头的时候鼻子酸了。都说养儿防老。其实养女也一样。
有了这事,周老爷翻来覆去根本兴奋的睡不着,起来提笔开始拟名字。清晨的时候周老爷双眼泛光眼袋发青,一看就没睡好,不过精神头十足。他兴匆匆举着取好的名字来找女儿商议,周氏昨天睡的很好,一直没听到儿子哭很是奇怪。早上问过奶娘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亲爹将儿子移到了老夫人的东厢房。隔了一个花园,自然听不着。
萧正青心里有主意,要吵吵他奶奶去吧,想黏着他媳妇没完没了的求抱抱那是不可能的。女孩娇养,男孩只能散养。两个刚出娘胎两天的小家伙,就这样被父亲嫌弃了。
周老爷过来的时候,周氏还在瞌睡,不过一听父亲名字取好了,也来了精神。“大名叫周萧,小命叫偶得。”周老爷献宝一样把名字放在桌子上。
“爹,名字怎么只有一个。”周氏心里有了怀疑,可还不敢肯定。
“另一个让他爷爷取吧。咱们做人不能太贪心,毕竟你是萧家的媳妇,我想好了就随周姓一个好了,要是你下一胎再生两个,再选也不迟。”周氏瞪她亲爹,这还不贪心,一对双胞胎都要了她女儿命了,还生,呵呵,那可没准了。父女俩对着两个孩子跳了半天,最终把相对活泼的老二定为是周萧。
洗三礼来的人很多,毕竟萧家今时不同往日,府里还有个王妃娘娘呢。过了中午宾客都散了,萧萝代表母亲将外祖父送到了马车,老人家放心不下公务,要快马回去,萧正青不敢让老人颠簸,好说歹说让老人一定坐马车。
“过年让你爹娘带你来杭州,他们不方便,你自己也来,给外公写信,外公就派人来接你。”老爷子嘱咐又嘱咐,以前这个外孙女看谁都不顺眼,跟谁都不亲,家门都不出。如今变得活泼可爱,他都感觉前面的十二年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自己做长辈的之前没多关注孩子,也没给孩子破一破,实在是亏欠了她,现在能补偿的一定尽量做。
“外公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西湖十八景,她可早就想的心都飞了。
送走了亲家公萧老太太才知道儿子把孙子给出去一个,还好没都给了。想想那天要生要死的娘仨儿,老太太心里也一阵唏嘘。
儿子说的也对,往回想想,虽然给出去一个,不过自己不还是得了一个吗。若没有周氏机敏临阵救子,自己家这会子恐怕是办丧事呢。
萧老太太一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盘算着。亲家给老二取名叫周萧,取周萧一家和睦的意思吧,那她就让老爷给起名叫萧慕,让你一辈子羡慕,周萧小名叫偶得,萧慕的小名就叫偶之吧!恩,不错,都不错。
萧老太太越想越满意,赶紧给萧老爷取信,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想法和主意都写了进去,为了尽快订下了,还特意用的八百里加急。
官道上一路青烟,是人都要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其实就是为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的乳名。
等了盼了七八天,萧老爷终于回信了。第一件事:名字是订了,就按萧老太太说的办;第二件事:速速让萧茵进京,礼部已经着意婚期订在了明年三月,萧茵需要提前一个月进宫学习礼仪。而且这京城上下各家各门的也要拜一拜,相互熟悉一下,不能成了婚还六亲不认。
这刚刚添人进口,就要把孙女嫁出去了。人生的峰回路转也太快了,皇家议亲不是最少也要一年才过门吗?第二件事让萧老太太很不满意。
小孩子是有肉不愁长,出生已经十几天,两个娃娃已经眉眼分明,小脸蛋嫩嫩的,小嘴软软的,总是一张一张,睡觉了还爱吐水泡泡,偶尔一边睡还一边笑,咯咯咯的很好玩,现在这两个弟弟萧萝是越看越顺眼。把汤圆都给冷落了,汤圆也不知道哪里学了酸诗,萧萝每次来看弟弟,它都不被允许进入室内,就站在抚廊上捏着嗓子念着:“犹来只见新人笑,有谁看见旧人哭。小楼昨夜又东风,梦里花落知多少。”
有时还自带着叹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抖得周氏肚子疼,都说这鸟要成精了。
萧萝发现萧茵每天都来看两个弟弟,而每次来来回回的路上都越走越慢,有时就停着不动了,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家里的东西都很好。”祖母禁不住祖父的连番催促,决定过了两个孙子的满月宴,就让孙女启程去京都。
萧茵还能在家待半个月。
任风吹乱了笑脸,萧茵镇定的转过头:“没什么,就是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你。”素手搂过挨自己一头的妹妹,俩人肩膀靠着肩膀,风中相依。
萧萝多聪明啊,尽管姐姐说的轻声细语,她却从那一抹平静中感受到了落寞和凄凉。“姐姐”。萧萝紧紧的搂住了姐姐,这世界她还会有弟弟妹妹,却再也不会有姐姐了。
萧萝一双弟弟的满月礼办的热热闹闹,萧翊之亲手刻了两个孩子的印章让人送来,算是认可孩子给周家留了血脉。周萧的名字也正是写入了周家的族谱。周老爷激动的恨不得将周家的所有宝贝都般到萧家来。要不是女儿阻止,周老爷当天晚上就能喝多了。
出了月子的周氏要比一般人瘦弱,大夫嘱咐还要再调理一段时间才是。刘氏这几个月以来,偶尔回书院做做样子,大部分时间都静静的待在听风水榭后面的漆霜堂,外人看来没什么变化,可她的丫鬟丛乐却知道,夫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三十几岁的乌发里加杂了好些白发根,卸了装整个人都蔫的,看的书也多是梵文的经书。
萧茵本来就为赐婚一事心里不痛快,母亲关心甚少,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两个小弟弟满月宴第二天,就着手自己打点起了行囊,那架势大有一去不复还的架势,连从小玩过的风车布老虎都戴上了。
临行前一晚,萧萝带着两个漂亮的黑漆楠木雕花盒子来找姐姐。
姐妹俩像往常一样,坐在黑漆螺细平头炕桌前将盒子一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