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她置身在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过去,走不到未来,她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却发现自己无法逃脱。“冰心”一个和蔼又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是舅舅,他挥挥手,示意她过来,她急急地跑过去,舅舅的样子,却逐渐碎裂,随风而去,她抓不住,事隔多年,第一次哭泣,无助的,悲痛的……
床边,萧晨风急得来回打转,为什么,她见到那个男人就失去了理智,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没了冷静,没了矜持,紧紧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吼着:“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舅舅呢,舅舅人呢,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保护他吗,舅舅他人呢。”
那个男人低垂着头,声音都在颤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给了他一封信,看完那封信,她只问了一句“是他做的吗”,那个男人摇摇头,“大人是寿终而亡”呵呵,连恨都没办法吗,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做的,她还可以倾尽天下之力,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抓着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抛弃自己,还不放过她唯一的亲人。可惜,她连恨都找不到对象,不是那个男人,寿终而亡,她能做什么,骂老天爷吗,就算是她诅咒苍天必死,那个爱她的人也不会再对她笑了,不会再和她彻夜对弈,不会再和她一起鄙视姜嬷嬷今天做的桂花糕太甜了,不会再因为她叫桑若小相好而和她吹胡子瞪眼,满院子抓着她打了……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口血呕了出来,她对着东边喊了一声“父亲”就直接昏了过去,连着两天高烧,所有大夫都说心神俱伤,人力难为,看命吧。
什么他妈看命,你看好了,她是人,还好好的活着,怎么能交给老天爷决定呢,你抓药呀,抓药呀。他像受伤的野兽,低吼着,咆哮着。
睡梦里的她,很不安生,想来是噩梦连连了,嘴里低喃着,舅舅,舅舅,不要丢下心儿。他知道了,那个像父亲一样疼爱她的舅舅,永远离开了她,她朝着东边喊的那句父亲,想来他也是听不到了,多想用尽一切力量把你挽留,你却淡淡一笑,决绝转身,没有回头,我也失去了哭的力量,眼泪不再是一种宣泄,而是一种仪式,祭奠着我们的前生后世。
“心儿,回去吧,不要再想起我,我在这里很好,回去吧,有人在等着你,他会继续替舅舅照顾你的”梦里,依旧是他和蔼的声音,旁边的姜嬷嬷也笑了,两个人拉着手,消失在云端。
看到她没有焦距的眼睛,萧晨风的心好像撕裂了一样,她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不会歇斯底里,不会胡搅蛮缠,甚至不会哭,只是把悲伤埋在心底,苦了自己,好想抱着她,抚平她的心伤。
“小姐,喝药了”桑若端给她一碗漆黑的药汁,她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端起,一口喝光,没有犹豫,连眉头都不皱,她向来喜欢甜,讨厌苦涩,这次却没有任何障碍地喝了,想必是想要用嘴里的苦,掩盖心里的痛。
“把你哥哥叫进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面却是不容置疑的压迫和强势。
“是”收了碗,她走出去叫桑严进去。
那个堂堂男子汉,见了她就直接跪在地上,“小姐,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老大人,是我没用”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大人的骨灰呢”她冷冷的问。
“大人死前命令,把他火化,不要葬进长孙家陵园,直接把骨灰洒在江里”
没有坟墓,她便没了回去祭奠的可能,好决绝,一点念想也不留给她,知道她听了消息,一定会赶回去,他便让他们把骨灰洒了,让她失了回去的路,五月初二,舅舅走了,她也失去了回家的方向,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再无故乡。其实,她也看的明白他的想法,那条江,流经周国和天朝,他是想着化成灰也到她的身边守望。
“姜嬷嬷呢”
“老大人去世当天,姜嬷嬷就自缢而亡,遵照她的意愿,也把她的骨灰洒在了那条江里”
她知道的,姜嬷嬷是十分倾慕舅舅的,舅舅死了,她也就没了念想,舅舅为了照顾她,离开了自己的妻儿,只有姜嬷嬷锲而不舍的跟着他,终究是生亦相守,死亦同穴。无憾了……
“萧将军,这两天因为本公主生病,耽误了路程,接下来就快马加鞭地赶路吧”话里面极其生分,自从他们共患难,她在他面前从不自称本公主,今天她却说了,把他推向天边。
压住心里的痛楚“我知道了,公主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告知本将军,本将军定会以公主贵体为重”既然她想生分,他只有成全。一句本将军,本公主就能划清你我的界限吗,那我的爱恋呢,是不是可以一刀斩断,从此天涯。少男少女呵,而今,我们为别人痛心,伤了爱你的人,那么有朝一日,失了所爱,又该如何偿还。除了悲伤,唯有割舍。
一路兼程,快马加鞭,四日以后,他们到了天都,一路安静,她只是静静地喝完,吃饭,不会想着画下沿途的风景,不会想着弹唱喜欢的歌调,甚至连她喜爱的桂花糕,她都没有再吃一口,失了语言能力,别人说话,她也只是木木的应着。
但是到了天都,她的眼睛却有了光彩,萧晨风知道,那并不是对幸福的渴望,不是对未来的期盼,失了唯一,她便是要天下来殉葬的,她想要的是折磨,因为如果不是这个皇上让她来和亲,她也不至于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她是要报复的,是要迁怒的。只是,他料不到她心里的愤恨,她更加恨自己的父皇和母妃,让她远走他乡,没了出路,多少次在梦里,她甚至咬碎了银牙:林峰,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吧,再见面的时候,我们旧账新账一起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