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得到密报,在一干死忠的护拥下逃离了咸阳城。远在雍地的嬴政听了这个消息,冷笑道:“我大秦的律法岂是摆设,嫪毐逃脱,必然不敢用自己的验传,实行连坐之法,再加上赏金,还怕子民不把他交出来?传令下去,谁若活捉嫪毐,朕赏赐百万钱;若是杀了嫪毐,朕赏赐五十万钱。另,相国昌平君、昌文君领兵前去咸阳收缴嫪毐余孽!”
这时宦官来报:“启禀大王,太后娘娘派了侍女来传话说要见一见大王。”
自从昨日嬴政传令太后身体不适长居幽泉宫闭门不见客之后,相当于变相地把赵太后给软禁起来了。赵太后还不明所以一直在闹腾不肯吃饭非要见嬴政一面,问问她这个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嬴政听了宦官的话,眼神一黯,母后这是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吗?非要揭开那一层丑陋的面纱?
他没有让任何人跟随,慢慢地走向了幽泉宫。
幽泉宫里各式用具一应俱全,还有专用的小厨房,景致也很不错。嬴政还给太后配齐了咸阳宫里才有的宫女和婆子规制。可是自从昨日,嬴政便把幽泉宫里的宦官全部换走了。
宫人看到是嬴政,忙不迭地过来行礼,都被他挥挥手赶走了。
赵太后在卧室里午睡,嬴政把伺候打扇的宫女叫下去了,自己拿起扇子,帮赵太后扇风。
赵太后一觉醒来,也没看身边的是谁,淡淡问道:“青梅,大王可来了?”
“母后,儿臣在这。”嬴政悠悠答道。
赵太后吓了一跳:“王儿,这里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儿臣叫她们退下的,儿臣与母亲许久未说说体己话了,想和母亲聊聊,便把她们打发了。”
赵太后回过神来,嗔道:“王儿,你怎生把母后软禁在这幽泉宫?”
嬴政淡淡一笑:“母后,何人在您面前嚼舌根子,竟然说儿臣软禁您?儿臣只是不想母亲太过操劳,让母亲在这行宫里好好休息几天罢了!”
“你怎么不是软禁我,你派人把守宫门,不让我出去,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父王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样子对我,不知道会对你多失望!”赵太后语气尖锐。
而嬴政还是这般无畏的样子,只是这语气却变了:“母后,朕派人把守宫门,只是不想宫外头有人扰了母后清净。况且这几日外面不太平,母后就不要出去了。这幽泉宫里一应具备,不比咸阳城里的甘泉宫差。”
他又看了看着周围的摆设,笑道:“说起来,这幽泉宫比当年在赵国钟玉山上的小茅屋倒是好很多呢。母亲,朕甚是想念那段日子,我们虽然没钱还要东躲西藏,你对我的爱护之心却是天地可鉴的。”
见他提起那段苦难的时光,赵太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感动,她只是冷静地说道:“在赵国的一切我不愿意想起,我们寄人篱下忍受了多少白眼和嘲笑。且若不是我好生护着你,你还能长到这般模样,又回到秦国当着你的大王?”
“儿臣自知母亲当时受了多少苦,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方设法弥补您。你说你居住的甘泉宫花木甚少,儿子便举国之力为你搜寻奇花异木,装点你的宫殿。你说东海的珍珠硕大甚是喜人,儿子就花重金从齐国换来九百九十九颗东海珍珠,为母亲你打造首饰。你说你待在深宫中寂寞无聊无一逗趣解闷之人,儿子就吩咐相国寻那惯会杂耍的技人进宫为母后解闷。母后,朕的苦心,你可能理解一二分?”
“我怎生不能理解你?我素来以你这个王儿为重,为你操心宫中事宜。如今你这番,说的是我不知理解你,反倒拖累你么?”赵太后杏眸微睁,从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怒来。
“母亲若是真的理解我,怎生做出那般事情?他日九泉之下,可有面目去见父王?”
“我怎么没面目去见你父王?你父王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间,若不是我辛苦操持,他祖先基业都要被外人夺去!”
“母亲,你就真的要我撕破脸吗?”他无奈,心痛。
“甘泉宫里的婴儿,始终是个混淆我大秦王室血统的孽障。母亲,你好好在这幽泉宫里休养,他日你身子好了,我在接你回咸阳宫。”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相比而言是赵太后一张花容失色的脸:“王儿,你怎么知晓?”
“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不不,他不是孽障。”赵太后跪在嬴政面前,声泪俱下,“他是你的王弟啊!”
听到这句话,嬴政原来压下去的愤怒又蹭蹭蹭涨了起来:“朕宁愿叫那加害我们母子二人的成敿为王弟,也不要叫这孽种王弟。朕的王弟,只能是父王的儿子!母亲,你有违妇徳,朕会让人把父王的灵位请来,你就在父王面前好好忏悔吧!”
赵太后急了,拖着他:“王儿,你打算怎么做,我告诉你那是你弟弟,你若是加害于他,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嬴政满心伤痛,低头看着她:“母后,在你眼里,那个孽种比朕还要重要么?”
“不不不,”赵太后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你们都是我的孩儿,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啊!失去了哪一个,我都生不如死!”
“对不起,母后,”他松开她的手,缓缓地走出殿门,“朕,得给九泉之下的父王一个体面。”
身后宫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与赵太后的争执,也隔绝了,这二十年多年来的母子情分。
母后,你为何如此糊涂?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嫪毐一群人不日就被活捉关在咸阳城死牢里。
是夜,月明星稀。
嬴政站在嫪毐的面前,看着受过酷刑的嫪毐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死牢里晃动的火光照得嬴政的脸色愈发晦暗不明。
“嫪毐,你可想好要什么死法?”他淡淡地问道,就如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嫪毐抬起他那饱受折磨的脸,哈哈笑道:“这一世,我玩了太后,还让她给我生了孩子,还做了大王的假父,我一个下贱之人,做到如此地步,值了。至于如何死,大王,你会让我痛快地死掉吗?”
“大王,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夫人肚中的孩儿也是我弄死的,哈哈,你竟然还为这事逼死了自己的妃子,现在你知道真相,你是不是很后悔啊?”嫪毐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地刺激嬴政,就希望他一怒之下,一剑把他杀了。
嬴政眯眼:“你,倒是惹怒我了。”
他慢慢走出死牢,不管身后的嫪毐如何歇斯底里。
次日,王令下: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枭首以示众。嫪毐车裂以徇,灭其宗。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重者夺爵迁蜀,家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