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依然是清晨,落白和楼兰再次来到南城的铁匠铺。
楼兰眉飞色舞,落白却一脸愁眉。今日落白背后背着那把古琴“牡丹”,从今天起便要开始自己卖艺为生的生活。未进铺子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打铁声,沉重而震颤,空气都仿佛被那声音给挤压出来。
走进去落白看到铁柱正在挥动着铁锤打铁,那铁锤看上去有几十斤沉,二人进去并未影响他挥锤的节奏,等了大约一刻后,铁柱方才完成他手中的活计。
转身看到落白二人正在一旁观看,惭愧说道:“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那把剑已经打好了,我马上拿给你”。
落白挥挥手表示没事,只见铁柱在里面的那间屋子里拿出一个剑匣,递给落白:“这把剑掺了一些特殊材料比较锋利,你拿的时候小心一些”。
一旁的楼兰早已经跃跃欲试了,她抢过剑匣放到桌子上打开,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把秀剑嵌在匣内,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这把剑长一尺六寸,宽约一寸,是短剑类别。它既有剑器的锋利又有秀剑的柔细,对楼兰来说这把剑正合手。
落白看后也觉得这把剑真得很好,自己不在楼兰身边的时候,有把剑防身也无不可。他拿出银子准备向铁柱把剩下的工费付清。却没想到铁柱摆了摆手:“你背后背得是古琴吗?”
落白点了点头:“陋琴牡丹,不值一提,我们二人要在长安活下去全靠这把琴,恕难割舍”
铁柱摇头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你是琴师,不如你给我弹一曲怎么样?就算抵那未交的二百两银子,我是一个粗人,还从没听过高雅的琴声”
落白说道:“好吧,我初入琴道,境界太低,所奏琴曲难免有所瑕疵,偏颇之处还望谅闻”。
铁柱拿起铁锤准备继续打铁:“你弹你的琴,我得接着干活”,说着又继续挥锤。
专门听着琴曲打铁的,铁柱绝对是铁匠第一人。此时落白已经将“牡丹”由包裹里拿出来放到桌上,落白并不在意为别人献曲,而且这一曲还值二百两,这在另一个方面也算作卖艺了。
接着沉重的打铁声和舒缓的古琴声一起出现在这间铁匠铺里,起初打铁声音很沉重,几乎都听不到落白的琴声。
一旁的楼兰很不解,她觉得这样看起来荒唐的很,单有打铁声,听起来不觉嘈杂,掺入琴声后却什么都听不清,而原本悦耳的琴曲也丝毫没有了听觉美感。
落白和铁柱二人都陷入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声音丝毫不闻。但是随着琴曲进入高潮,两种声音竟然开始慢慢融洽,听起来也好像有了特殊的韵律。
落白突然眼露震惊之色,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节奏,那么不言而喻,是铁柱在改变自己打铁的节奏来应和他的琴曲之声。刚柔并济的声音加上震颤的节奏起伏,别有一番趣味。
渐入佳境的合奏越来越迫近人的心脏跳动频率,一声声打击都放佛击在人的心脏上,转而出现的绵延琴声又像细流滑过耳膜,此时的楼兰已经忘却自己期盼已久的秀剑,身体不禁随合奏做着律动。
铁柱嘴角微翘,手中的铁锤击打出的节奏和琴声的缓急配合的如此和谐,显然是有意而为,而且他也对落白弹出的琴声很满意。
一曲奏完,打铁节奏仍在落白的心中经久不绝,他不单单震惊于声音相和,更加震惊地是他在弹奏的过程中被铁柱的节奏引导,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曲子后半段两种声音能融合至如此完美的原因。
落白知道面前这个打铁的匠人也是修行者,而且境界比自己高。
铁柱这时候又拿出一把剑鞘,递给楼兰说道:“这是和剑相配的鞘,剑存于内须入匣,剑配于外当敛鞘”。
落白收起古琴,来到铁柱近处,拱手半躬说道:“多谢铁师傅指点,节奏一事已有所明悟,再谢贵铺赠剑之义,此恩深铭,容我们后报”。
铁柱笑道:“不用谢我,我发觉你的琴声稍许冗和,自己妄加节奏不知是否有用,是你对声音天生的敏感让你有了感悟,以后修行当专于一心,既然剑已经拿了,早些离去吧”。
二人再次谢过后,便出了铺子,一人背琴,一人背剑,一大一小,今日起开始搅动长安。
……
……
“快滚,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两个小孩子来这要饭”,一个客栈伙计把斗志满满的两人轰了出来。
楼兰狠狠望了伙计一眼,对落白说道:“我们像是要饭的乞丐吗?我们明明是来卖艺的”
落白也很无奈,这已经是第三家了,几天前踩好的点一走进去和掌柜老板说明来意就被当成乞丐轰出来,因为他们都不相信一个弱冠少年会弹琴,就算真的会拨一两弦也不认为他是琴师,再加上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岁的丫头片子,很明显落白二人被当成了骗人钱财的花子。
落白答道:“你看我们两人的样子,不是乞丐也和乞讨差不多了,看来得去繁华些的街上找块儿地方了”。
八月的太阳依旧狠毒,正午的阳光照在落白二人的后背上,看上去火辣辣地。
楼兰拿剑匣遮在头顶说道:“都转了好几条街了,我们该去吃点儿东西”
落白望了望头顶的太阳,也觉得烦躁得很,二人兜转着来到南城中心正是正午时候,只能找家饭馆先吃饱再说。
南城繁杂却说不上繁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南城有北城比不上的齐全。
也许你在北城吃不到东边大海里捞的鲜鱼,在南城你可能会吃到第一条。
一条街一条街的看过去都是面馆,饭馆,酒馆,小栈。长安是个好地方,能不能一夜暴富就看自己的命,也因此长安南城才能聚集大量的唐国境外四地的商贩。
吃过饭后二人无处可去,便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歇着,此处位于南城中心大街的边缘,是一个巷口,而且巷口旁边还长有一棵年岁较久的古树。
既有灌堂风又有荫树凉,真是一处乘凉的绝佳之地。出来的第一天是没有可能赚到银子了,落白倚着古树想着。
闲来无事,落白思考在铁匠铺悟得的声音节奏一事,而楼兰就在一旁舞弄她那把秀剑,还别说舞得颇有些模样。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动作跑过来,说道:“落白,这么好的一把剑应该有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