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意思就是,杜秘书作为楚总的助理,竟然是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去了哪里。而你——”迟慕抬头看向公关部的小张,“是公关部的,却是跟在楚总后面。这当中的原因是,策划部的新员工在你们公关部挨了打,挨了冯总的打。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迟总平时一直就是这样子,很少露出笑容,无论是喜怒哀乐,从他的语气里都听不出来,即便是谁犯了错,连批评和骂人都是平淡如水的,整个公司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大声骂过谁。现在看上去,似乎是隐忍着怒气的。
杜秘书心里十分忐忑,不敢说话。
小张偷瞄了迟慕好几眼,鼓足了勇气才说:“迟总,冯总……看上去也挺着急的,他不是故意的。”刚才讲事情经过的时候,小张也是好几次提到了冯士谦并不是故意的。
冯士谦当然不可能是故意的,全公司每个办公区域都是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而且当时是在公关部所有员工的眼皮子底下。迟慕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回去吧。”
“轻微脑震荡,伤口已经缝了针,”坐诊的大夫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地丢过来一堆单子,“住院观察三天,出院之后短期不要有剧烈活动。”
楚鸽谢过了大夫之后交了钱才回到何生的病房。
何生晕倒主要是因为自己晕血,当时撞过去的时候伤口是麻的,并没有剧烈的疼痛,这会儿醒了,伤口被缝了针,渐渐痛了起来,她试图坐起来喝水。
楚鸽走过来把水杯地给她:“感觉怎么样?”
何生一愣:“楚总?”
楚鸽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井何生的手机:“你说说你多讨厌,一共来了不到一个月,给我找了多少麻烦!下次不管去哪记得带手机,找不着你人我还以为你被传销公司带走了!”
何生看着楚鸽随时可以翘出兰花指的手,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说:“对不起……”
“怎么回事?”楚鸽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问。
何生想了想,说:“我去送文件,一不小心摔倒了。”
楚鸽看着井何生滴流乱转的眼睛,心里有了数却是不动声色:“哦,自己摔的是吧?策划部对你不好吗?”
“啊?”何生愣住了,急忙说,“没有!很好的!我第一天就迟到,楚总你也没有骂我罚我什么的,同事也都很帮我,教了我很多东西。雪莉还带我吃饭,介绍我认识了很多部室的同事,真的很好!”
“很好吗?”楚鸽看着何生忙不迭地点头,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那你为什么跑去公关部自杀?你是没长脚后跟自己站不住,还是在我楚鸽手底下实在是生无可恋?”
“……”瞒不住了。
策划部和公关部都是夏氏集团的大部门,很多事情都需要合作,冯士谦仰仗自己的父亲在夏氏的元老地位,性格乖戾,居高自大。偏偏楚鸽一身的才华,十年来从普通员工一步步到了公司高层,工作起来连总经理齐君晧都敢拒绝,胸无大物满身铜臭的冯士谦在他眼里更是一文不值,俗不可耐。何生在跟楚鸽说整件事情经过的时候再三强调了办公室主任和冯士谦都不是故意的。虽然冯士谦确实是个人渣,但是他绝对不敢人前动粗,这一点是谁都明白的。楚鸽皱着眉头盯着何生:“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还记得自己领导是谁吗?办公室主任让你去送文件,你问过你的领导了吗?这个活儿该你干吗?策划部的工作干完了吗你就去办公室帮着送文件?”
“对不起楚总,我是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是不懂得规矩!更加不懂得维护策划部的脸面!”楚鸽白了她一眼,接着说,“不过这件事办公室比你还不懂规矩了,新人也是我策划部的人!策划部从来不替别的部门打工,我的人只能听我的,只能为公司服务!送文件不说,还把自己撞成这样,您可真够给我长脸的!”
何生看着楚鸽俏皮的白眼和几乎要跳起舞来的兰花指,忍住心底强烈的笑意,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手也悄悄伸进被子里,猛掐自己的大腿。
“你换上病号服吧。我得回去了,救护车都招来了,估计得去迟总办公室喝茶,”楚鸽站起来,“我会让雪莉来照顾你,你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对了,我不让你出院,你不能走。这件事情,我得让冯士谦长点记性。”
“楚总……不要了吧?”
楚鸽眉毛一拧:“策划部谁是总监?”
“……您。”
楚鸽没有回策划部,而是直接去了迟慕的办公室。
迟慕看着楚鸽一脸的怒气,显得很平静,他不说话,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接了杯水。楚鸽接过来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杯口溅出来几滴水,他不道谢,也不道歉,直截了当地开口:“迟总,我是不请自来了。”
迟慕看着他,直入主题:“楚总这么大火气,是认定了我会站在冯总那边?”
“没那么大把握,不敢认定。但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我楚鸽可没脸再在公司里待了。”
“楚总多虑了。”
“多虑?迟总,我佩服您的才华跟我维护我们策划部的利益可完全是两码事,”楚鸽抬头直接对上迟慕的眼睛,“办公室胡乱支使我的人在先,公关部长带头欺负我的人在后,再加上冯老的在夏氏的地位,我可不知道接下来迟总会怎么对我,会怎么对这位受伤的员工。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打算客气!”
迟慕把水往楚鸽面前推近了一些,沉思了一会儿,说:“楚总的确是多虑了。我想听听楚总对解决这件事有什么要求。”
“好,”楚鸽把自己在回公司的路上想好的要求一一提了出来,“医生说了井何生脑震荡,需要住院最少一个星期。那么第一,井何生恢复工作之后冯总要公开向我的员工以及整个策划部道歉;第二,冯总承担我策划部员工井何生的所有医药费加误工费,这个钱我已经垫付了,希望冯总道歉的时候顺路交给我;第三。”
迟慕等了许久,楚鸽也没有再说下去,他抬起头:“你的第三呢?”
楚鸽昂首挺胸,看着迟慕的眼睛,十分坚定地说:“第三,我个人认为冯总本人脾气暴躁,情商低下,十分不适合继续做公关部总监。甚至,不能胜任夏氏领导层的工作,我建议您和齐总讨论之后给一个结果。”楚鸽说完之后看着迟慕,等他回答。
迟慕也看着楚鸽,没有生气楚鸽的无礼,虽不置可否,却难得地给了楚鸽一个得体的微笑:“楚总,这不是小事。”
楚鸽也笑了:“迟总,如果冯老的传统作风一直在夏氏这样一代代蔓延下去,我想我们离重新找工作也就不远了。”
“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医院,我代表公司去看一看这位同事。”迟慕不打算再谈下去了,“至于你提的这第三点,我过几天给你答复。”
楚鸽点点头,起身告辞:“迟总,我楚鸽一向直来直去,今天对事不对人,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
“没有。”
“那我就先回去了。”
楚鸽走了,迟慕拿起电话:“冯士谦的预算不用批了,用不着了。”
“什么意思?”沈唐十分诧异。
“晚上来我家里谈。”
“我今天回不去,要下周一了。”
“你在哪儿?”
“墨尔本。”
迟慕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忍住胸口迟钝的疼痛:“替我带一束百合,再跟她说声对不起。”
“……她让我替她跟你说没关系。”
迟慕再也没有说话,缓缓挂断电话的手都在发抖,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吃了药又喝了几大口水,疼痛渐渐被压下去,双手扶住额头,迟慕低下头去,藏住自己湿润的眼眶。
迟慕斯,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