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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决定

尹君墨进屋后就一直看着灵曲,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总是能唤起他隐藏在心底的柔软。

这时小娃抱着一个土灰色的小坛子进来了,尹君墨看了他一眼接过坛子,就让小娃出去。小娃不放心灵曲,他默默的站在门口并没有离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灵曲?”刘小娃纠结半天,虽然还是有些惧怕这个道士,可是担心灵曲他还是问了出来。

尹君墨却没有回答他,把灵曲放在废墟上的衣服拿了出来,把里面装的灰烬倒进了坛子中。

“这是······”刘小娃先是疑惑,后欲言又止的问了出来。

“没错,是她爹娘的骨灰。”尹君墨平静的说道。

刘小娃一言不发,红着眼圈离开了房间。

尹君墨施了个法术将灵曲唤醒了。灵曲缓缓睁开双眼,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她的手臂微微一动,感觉到了怀中的手臂还在,她抱的更紧了,闭上双眼仿佛还能感觉到娘亲的温度。

失去双亲的痛让她已经麻木了,尹君墨看着现在的灵曲,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机。

“这是你爹娘的骨灰,我只能拿到这些。”尹君墨将坛子放在灵曲床边时说道。

灵曲慢慢睁开双眼,侧头向床边看去,当看到那个装着爹娘骨灰的坛子时,眼角的热泪顺颊而下。她抱着手臂,想要将身子侧过去,可是却没力气翻身。尹君墨见她不愿意放下那截手臂,他就帮助灵曲坐了起来。

灵曲虽浑身无力。但还是看向尹君墨,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尹君墨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他见灵曲眼神哀伤的用手抚摸着坛子,一只手还抱着那半截手臂,就对着灵曲温言劝道:“给我吧,让他们在一起。”

灵曲抬头望着尹君墨,泪眼朦胧。她又看了看怀中的手臂,在怀中抱的更紧了些。抱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相信尹君墨,就把手臂给了他。

尹君墨双手接过手臂,打开了坛子的盖子,在手掌上运了灵力,那半截手臂,就在他的手上一点一点的化成灰烬,落进坛中。灵曲再次潸然泪下,她的心同那截手臂一起,碎成尘埃。

灵曲抱着爹娘的骨灰坛,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时的她,变回了爹娘身边的孩子模样,她的每一滴泪里都在对爹娘诉说她无尽的委屈与悔恨。

尹君墨悄然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让灵曲好好的和他爹娘待一会儿。

尹君墨出去后就看到刘四一家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却并不理会。一切等灵曲想清楚再说。

他径自离开了屋子,站在院子的房檐下看着外边大雨如注,他的心里却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雨声,慢慢的雨声变得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身边好安静啊,安静的好像是回到了净清山的集翠潭······

还记得那一日,艳阳高照,没有一丝风。围绕集翠潭而生的树木叶子,被日前的雨水洗的青翠欲滴。集翠潭又盛了满满的翠绿,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尹君墨着一身浅绿色的道袍,坐在集翠潭边的大石上与集翠潭融为一体。他聚精会神的在大石上打坐练功。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了出来,尹君墨心中叫苦不迭,他捂着肚子,盘腿坐在大石上,向着远处望了半天。终于,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娇小身影一蹦一跳的向着集翠潭方向而来。

“媚儿啊,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啦······”尹君墨对着那个粉色的身影佯装生气的喊道。

那粉色的身影一听尹君墨的声音,她心中更是焦急。脚下步伐加快,一个不留神却摔倒了。篮子里的菜全都洒了出来,馒头也咕噜咕噜的滚出来了。

尹君墨哀嚎一声,就飞到了梅媚儿的身边,扶起了梅媚儿。还不等他问梅媚儿的伤势,媚儿就一脸懊恼的哭着对尹君墨说道:“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芦笋小炒肉没了。呜呜······”

尹君墨赶忙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啊,你怎么样啊,伤到没?”

梅媚儿哭的梨花带雨,尹君墨本来很是心疼他难得一见的荤腥,可是看到梅媚儿哭得伤心,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不忍责怪了。

梅媚儿见她的心爱的尹师兄这么关心她,她喜形于色道:“我没事的,有师兄在,媚儿怎么会有事呢。”

尹君墨哭笑不得,你是没事儿了,我今天可没饭吃了。

尹君墨看了看地上洒的吃食,见馒头还好,就心疼的赶紧去捡地上的馒头。扒掉了沾了泥的地方,边吃边问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

梅媚儿噘嘴道:“我爹今天也不知怎么闲了下来,突然来考我功课,我怕你等久了么,今天可是老老实实的背书给我爹听的。谁知我爹见我长进了一高兴,就让我陪着他用午膳,我爹今天也不知怎么吃饭这么慢,花了半个时辰才吃完。”

尹君墨神色稍显黯淡道:“师叔怕是知道了你来找我的事儿,你明天还是别来了。”

媚儿反对道:“知道又怎样,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嘛,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去好了。”

“媚儿?······”尹君墨虽然心中感动,却还是有些担心。

梅媚儿的爹是净清掌门的师弟,他爹梅怀真一次下山历练中,结识了妙秀山庄的少庄主宁宁,两人一见钟情,梅怀真便还了俗与宁宁成亲。

后来宁宁生梅媚儿时难产而死,梅怀真就接管了妙秀山庄。梅怀真还是怀念净清山,遂将妙秀山庄搬到了净清山下,还将梅媚儿送到了净清山修道。可是没想到,梅媚儿会痴迷上尹君墨。

尹君墨和她娘是被净清掌门阑青道长组织的九大门派围攻海妖之战救回来的。梅怀真听说,尹君墨是她娘和海妖生的孩子,所以觉得他是个半妖,对他一直不喜。

可是在净清山从来没人提这件事,因为阑青道长喜欢他,他告诉众人和尹君墨,是他和他娘当初被海妖掳了去,他们当年组织九大门派围攻救下了他们。所以尹君墨在净清山一直没有受到歧视,而且尹君墨天生就讨人喜欢,就算是参与围剿的人也渐渐遗忘了这件事。可是梅怀真却始终记得这事,经常告诫梅媚儿远离尹君墨,可是媚儿从不听话。

尹君墨不知梅怀真是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他每次看到媚儿为了他违背她爹时,总是既欢喜又担忧。他欢喜的是,他与梅媚儿两情相悦,忧愁的是,他的娘亲疯疯癫癫,怕梅怀真会因为他娘而反对他们日后在一起。

尹君墨担心了一会儿,还是被饥饿感打败了。他啃着馒头忘记了所有烦恼,坐在大石上听着梅媚儿给他唱歌。当时的尹君墨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快乐似神仙。他想着,即便是修仙也要和梅媚儿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才好。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俩还没说多久话,就看到一只传音鸟飞了过来,尹君墨的师兄说,他娘亲又趁人不注意跑下山了,这次好几个人都没找到她。

尹君墨听完,眉心一皱,心中对海妖的恨又添了一分。他让梅媚儿回净清派等他,他就御剑下山寻母去了。

他四处寻找,以前他娘亲去过的地方,他都去过了,可是都没找到,他最怕的就是他的娘亲跑到海边去。因为海边经常有妖怪作祟,那妖怪不害普通人,专门害净清山的人。当年,净清山派与妖怪大战数次,始终也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就在海边求鼎阳山的容无仙人设了仙障。只要净清山的人不单独去海边,就不会遇上麻烦。可是他的娘亲,只往海边跑。

他心中十分焦急。见遍寻无果就一人向着海边去了。

他到了沙滩,果见娘亲正向海边跑去。再往前就要到仙障处了,尹君墨一边喊着他娘一边飞身过去、就在他娘即将跑出仙障时,尹君墨突然看见,仙障外突然多了好多的妖怪,还有一个一身黑衣的胖汉子站在仙障外,等着迎接他的娘亲。

“道长、道长?”刘小娃叫了好几声,尹君墨都没有反应,他尝试着推了推他,尹君墨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回过神来,望了望天色,才发现天已经暗了,雨也早就停了。

尹君墨刚要问怎么了,就看到灵曲向他走来,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跪了下去。

尹君墨连忙伸手去扶,灵曲却是执意要跪着。灵曲对着尹君墨谢道:“承蒙道长相救,灵曲才能活到现在。虽然道长侠义之心,救了灵曲不求回报。我还是要报答道长的恩德,请道长受我一拜。”灵曲说完就对着尹君墨磕了一个响头。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灵曲磕头时,天空中又传来一声闷雷。刘四家的人都没有在意这雷声,只有尹君墨,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尹君墨等灵曲磕完头就要扶她起身,可灵曲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接着说道:“我家中遭此巨变,爹娘因我被坏人所害。若非道长,怕是······怕是我连爹娘的骨灰也收不到。道长成全了灵曲最后的孝义,这份恩情,等灵曲报了这血海深仇,定要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如今,请再受灵曲一拜!”这时又是一道响雷伴随着闪电划破夜空。

这雷声也正好击到了刘四一家心里。刘四以为灵曲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还要去报仇简直是异想天开。心中更是担心,怕她报仇不成反惹祸患,更怕她牵连自己家。刘四想出言劝劝灵曲,可是灵曲家刚遭变故正是伤心的时候。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便没有出声。刘四嫂心中和刘四想的一样,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决定等道长走了之后,好好劝劝她。

尹君墨听完灵曲这番话,又看了一眼天空,沉默不语。

按理说,出家之人,当看破红尘。要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何况灵曲家遭的还是无妄之灾。

于是,尹君墨思忖片刻,伸手扶起灵曲,然后关切的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灵曲把眼泪强忍了回去,对着尹君墨说道:“爹娘让我到鼎阳山修道。”

尹君墨疑惑道:“鼎阳山?”

灵曲点点头。刘四夫妇听罢,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只要她离开白滢村,就不会威胁到他们家了。刘小娃却是慌张了起来:“什么?你爹娘让你上山修道?这怎么可能呢?灵曲你别去,以后我保护你,别去做什么修道好不好?”

灵曲感激的看着刘小娃道:“小娃哥哥,谢谢你。”

她哽咽着道:“就算爹娘不同意,我也是要去的。爹娘因我而死,我以无颜面苟活,若不报此仇,我以后更无脸见爹娘。况且,爹娘让我上鼎阳山,拜容无仙人为师,定是有道理的。小娃哥哥不用担心我。”

尹君墨听到这里,更是诧异,他奇道:“你爹娘让你拜容无仙人为师?”

灵曲见尹君墨神情惊讶,她又回忆了一遍娘亲那日对她说过的话,然后确认的点点头道:“是,娘亲是让我拜容无仙人为师。”

刘四听完,在旁边赞道:“容无仙人?那不是三百年前给白滢村起名字的那位仙人吗。他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神仙啊,哎呀,灵曲啊,你要是能拜他为师,那可真是你的福气啊。”

灵曲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刘四嫂掐了刘四一把,刘四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没人去打破沉默。尹君墨转身抬头望天,虽然天已全黑,可是天上月明星稀,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意思。看来,这小姑娘的来历不简单啊。

她爹娘也不简单啊,鼎阳山几百年前就已经立了规矩不收女弟子了,他爹娘不知道这事倒还情有可原。可是拜掌门仙人为师······难道他爹娘专挑名气大的让她拜师?可是看她的样子说的这么坚定,仿佛胸有成竹一般······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尹君墨慢慢回身,对着灵曲道:“即是如此,那你我便一同上山。”

灵曲诧异道:“道长也要去鼎阳山?”

尹君墨微笑道:“我本就是要去鼎阳山的,只不过是在半路救了你。”

灵曲听罢,露出一丝微笑。这几天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这个笑容不如以前光彩照人了,但是却为她憔悴的面容,添了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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