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凌晨一点,子阳才收到了来信,信上只连着写了一串问句。“还记得曾经,你努力的叫我去相信的那个,所谓信仰吗?菩提村里,你我在树下安然许诺,你曾对我说过的誓言吗?还记得你那把木剑,它真正的意义吗?最后边是一行小字,希望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那天,可以见到你!——曾经,想你的女孩。
信的反面赫然几个难看的大字。“你最爱的女人羽涟,如今早已是千人骑,万人踏的***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和她有染,想要来观赏一番吗?七月七日的晚上,我就要和她表演一场盛大的露天的情爱电影,有胆的话就来菩提村亲眼目睹一下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逃避,当一辈子的懦夫。
前面确实是羽涟的字迹,他看完信便在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手臂一直不停的发怵,好像是着魔了一般,那天凌晨乌云遍布,天刚蒙蒙亮,他就敲响了邓元茂的房门。
“师父,您醒了吗?我想下山了!”子阳急切的喊着,声音洪亮而悠长。他心里却又满是愧疚,觉得负了邓师父,毕竟曾经承诺到不学好风灵剑法就不下山,如今要违了承诺,提早下山。
“决定好了吗?”只听屋内传来师父的声音,不急不躁不紧不慢,恰到了好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子阳却觉的别有韵味,毕练风灵剑法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不能分神,大戒就是不能牵挂世俗红尘的琐事,而如今只剩下六天时间了,自己放弃了,就永远无法重来。
“师父,让您失望了。”子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剑法自己决定不练了,心甘情愿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师父,我明白后果。”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想帮助更多的人了吗?不想去拯救天下苍生的苦难吗?正因上苍信任你,才让你发现这本秘籍,交给你如此的大任,你确定要弃之不顾吗?”邓元茂意味深长的问了最后的话。
“师父,我连最爱的人都拯救不了,凭什么拯救天下苍生?”子阳捶着自己的胸口,话音刚落就吐了一口鲜血。
外面的天空正蓝,云儿也是一副悠闲自得,无所事事的样子。竹林尽头的那块岩石依旧屹立着,上面包含了太多子阳的回忆。竹林里的竹子依旧疯狂地生长着,墙外的老树依旧枝繁叶茂,几个月的时间,竟然一眨眼就过去了。但他如今并不很在意这些,相比而言,羽涟的情况究竟怎样更令他在意。
“你下山吧,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告诉别人关于这座庙,关于那武功秘籍的事情。你能做到吗?”邓元茂严肃的问。
“谨遵师嘱。”子阳将腰间的剑鞘紧了紧,认真的说道。
“若如此,为师也安心了!你下山吧!”
透过门缝,子阳可以看到邓元茂正坐在床沿上,眼神忧伤,郁郁寡欢的抽着烟,烟气像一朵朵蘑菇云,炸开了飘逸的花。
“那师父,您多保重。徒儿告辞了。”学武功久了,子阳自然就习惯了这一套叫法。
“走吧走吧!做你想做的事。”
收拾了行李,子阳又敲响了最后一次古钟,黄铜色的古钟嗡嗡作响,声音像是穿越了时间,贯穿今古,又像是穿越了空间,振声响彻天下。拜别了满是绿叶的杨树,和杨树上新来的喜鹊,拜别略显老态的大黄狗,而那大黄狗,此时它正盯着子阳,嗓子里呜咽呜咽响着,像是有什么卡在嗓子里,它只是不停地摇着尾巴,似乎想要冲开链子奔向子阳。远离了那山里的春风,和那一览众山想的孤傲与寂寥的心情,他出了庙门,踏上了一趟无法返回的穿越时光的旅行。
与此同时,菩提村里正人声鼎沸,男人女人们通通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在近几日,街道上断了指的男人,一天比一天多。
七月七日,中国传统的情人节,断指人的数量也达到了顶峰。似乎是有意聚集在此,别有一番目的。他们混在人群中,格外明显。妇女们见此情况,知道今天一定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又不是很确定,所以都是一出事就立即报警的状态,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就喜欢出什么热闹的事,冲冲这无聊的生活。
这些妇女不少人都问过自己男人关于手指头的事,他们当然是闭口不言,或者说是自己不小心割掉了,这当然不可信,她们一直在私下里调查,却摸不着头脑,而最近的断指人突然聚集,让她们当侦探的心情,立马兴奋了起来。
“够热闹,够热闹。”街道上的一个胖女人喊了起来,嘴唇上的口红红得发紫,肥胖而臃肿的身子扭动着,更令人生厌。
“卖袜子来,一毛钱两双,买袜子来,一毛钱两双”,远处的袜子铺外,一个女人正吃力的叫卖着,断指的丈夫则是坐在店门口的石阶上,手指夹着烟,一言不发的吐着烟雾。“糖葫芦,蒸包子,小玩意来。”街道上的喊叫声不绝于耳,游客更是人山人海。
“菩提树啊菩提树,你的花儿怎么,怎么还不开?”一个小女孩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抬头看着粉红色的心形花瓣,痴痴的笑着。
这声音,带了一种悠远的回音,仿佛这声音,来自遥远的过去。正巧入了子阳的耳中。
子阳因为没了钱,所以只能一路走回这里,天上的焦阳正疯狂的灼烧着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活物。终于到了,却已是身心俱疲。他努力使自己意识清醒,包袱里的食物,也寥寥无几。看着菩提村村口的石碑,子阳又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起来。
清雅刚放了假,就坐上了火车,七月七号这一天,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赶去了菩提村。她预感到,羽涟已经开始了,那最后的战斗,一场为信仰而战的斗争!
中午时分,太阳高照。清雅下了火车,一路狂奔,心里只是想着菩提村的种种。偏僻而又遥远的小山村,因着菩提树出了名气,村里的人却都一个个百无聊赖,干着些不怎样挣钱的生意。他们常常要抱怨,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文化,抱怨自己为什么没赶上这时代的快班车。他们没有信仰,因此更容易受伤,他们对生活做尽了妥协,却还是得不到满意的回复,这使得他们的心灵充满创伤,直到最后,他们一个个全都自认为是被抛弃的人,而得不到慰藉,对于孩子,他们也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反而将消极厌世的情绪传给了他们,让他们坏事做绝,却不自知。
年复一年,使人心本来的淳朴,变了样,也变了质。
有的人说,女人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她们的身体,而非内在的坚韧的灵魂。这话常人听着,总感觉有些许别扭。然而对于那些断指人,羽涟的身体,真的正可以缓解他们内心的某种痛苦。他们没了地位,没了钱财,失了福分,便将自己的愤怒全都转嫁给女人,企图从她们的身上找回尊严,找回地位。他们完全不敢去挑战新的生活,更不敢去城市里闯荡,唯一敢做的就是欺负女人,然而他们也愿意沉迷其中,至死方休。
子阳站在村口,想着村里人的品行,想着那个写了这封信。这些人表面上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是在平凡不过的老实人,他们也认为自己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认为自己活的天经地义,然而私下里却做这样的勾当。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灵,在他们眼中的女人,并不十分神圣,甚至是十分廉价低下,是可以随意侵犯的弱势者,都认为她们不需要会太多东西,只需要学会怎样讨好男人就行,让她们淡妆浓抹,让他们千娇百媚,为的就是吸引男人的眼光。
简单的说,他们遗传了先祖们的基因,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十分森严的男尊女卑的世界,男人是支配者,女人充其量是二等生物,比养猪场里任人宰割的猪要稍好一点。这种想法让这世界缺失了许多浪漫,不可避免的增加了许多暴力与愤怒,也让着个世界变得更不纯净。
这些就是子阳最无法原谅的,这些男人,他们的罪恶不仅仅是侮辱了羽涟,而是侮辱了所有的女性。
“而这也是,这些断指人,他们最大的错误。他们的罪恶!”
子阳背着剑,走进了菩提村,进村前先来到了菩提树旁,轻轻跪在树下,树荫大的足够遮了一片天,子阳努力放松心情,缓缓的闭上了眼。
自己心中的天空正格外的蓝,万里之间唯有浮云几朵,飞鸟几只,它们自在的身后,是晴空一片。子阳默默地站在树下,一瞬好似千年,相时光在脑中来回地穿梭,好相似的许愿情景,自己仿佛记起了什么,曾经自己是否也这样,认真的跪在菩提树下,许过什么愿望,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零星的记忆,一片连着一片,他只是努力回想着,默默许了愿。
树下是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他正灰头土脸的,擦着身上的污痕,“今天又被推到臭水沟里了,不过还好她没事,好高兴呀,好高兴!”他像是在感叹,刷的跪在了树的前面,轻轻闭上了双眼,好似在许什么愿!
世间的红尘,似是一场苦旅,想要放下却又心怀执念,想要拾起却又那么细微,触碰的一瞬化为虚空,消失在了渺茫的世间。
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间又有多少事,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