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芣,你回来了,轮哥哥怎么说?”说话的女子微睁开眼睛,面色很是憔悴,双手撑床坐起。前来的丫鬟纪芣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扶起。
“姑娘,冀,冀王他......”纪芣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
“快说呀!”女子紧紧拉着丫鬟纪芣的手,满眼期待,宛若掉入悬崖之前拉着最后的一根青藤。
“冀王差人吩咐奴婢,让奴婢照顾好姑娘,等几日姑娘身体好些再作打算。”
女子紧咬双唇,苍白的面颊垂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当年他说是等我及笄便求他母亲答应我们的婚事,但最后我还不是嫁于旁人。然如今又年复一年的让我等下去,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我好想回范阳,他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女子声音哽咽便再也说不下去。
“姑娘,冀王和姑爷向来不睦,如今冀王爷身处险境,冀王心中一直有姑娘,姑娘只需耐心等待啊。”纪芣跟随女子十余年,两人从小长大,名义上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如今姑娘这般情形,心中也如同刀绞,二人只得相抱低声啜泣,怕被旁人听见,惹来更大的麻烦。
“娘亲!”门轻启,门缝之间露出一个四五岁女童的面庞,伸了伸舌头做着鬼脸。
“娘亲,今天身体好点没有,你瞧!”女童将手中的花枝晃了晃。“女儿知道母亲喜欢海棠,下学时瞧着花美,便折了几枝送给母亲。”
“好看,好看。”女子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便接过花枝边问道:“阿元,今天跟着哥哥姐姐们读的什么书?”
女童托腮对母亲讲道:“先秦时期第一位伟大的诗人芈平所作的诗。夫子虽没有讲诗的意思,不过听花辞姐姐说那时巫山神女和恋人的故事.元夕背给母亲听: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元夕顺利的将诗背出,怕母亲担心,只字未提在学堂时三哥和大姐对她的刁难。母亲虽未向她提起,但在母亲和她人的谈话中也听出一二,担任国子监博士的大舅舅似乎是出了什么差错,牵连到了范阳卢氏,罪及何种程度无从得知,但从近日父亲妻妾子女的有意为难中却也知晓大舅舅的罪责不轻。父亲何曾关心过母亲和自己,非嫡出之苦他人怎能明白。
“当年姑娘是范阳第一才女,看来小姐将来也是不会亚于姑娘,不到五岁竟能将《楚辞》的名篇熟背至此!”
女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记得我十五岁那年,父亲宴请明字科进士,我扮作儒童混入,作诗赋竟赢了那一年的探花。祖母知道后说道:”羡煞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当时和祖母置气,如今却也明白,如若不是那般,如今怎会如此身不由己。”
“哼!元夕才不要像大娘生的大哥那样,整日的不读书,靠父亲而谋得爵位,元夕只叹不是男儿身,不能行科举建功立业。”元夕一边说着一边学者学堂的朱先生那样踱着步子,假装捋着胡须。引得女子和丫鬟纪芣忍俊不禁。
“傻阿元,你若将来真这样,长安的这些公子们若没有宰辅之才,谁哪敢娶你呢?”
“我的大小姐,你若以后扮成男儿模样,那兴许还是不错的办法。”丫鬟纪芣在一旁故作认真的说道。却不知一语成谶。
“孩子将来就要干一番男子的事业,才不要被婚嫁之事所绊,如若娶我,他心中只能有我一人,他一生只能娶我一人。”
多年之后,红烛喜灯,海棠和木槿开了满园,占风铎响起悦耳的玉碎敲击之声,连月色似乎都蒙上诗意的喜色。当元夕想起自己幼时的话语,不禁独自感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