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小楼,心中抑郁仍没有散去,倒是鬼丫鬟见我回来了,亲切迎上来:“姑娘回来啦,王爷前脚才到,现下正在屋里等您呢。”
一听宋离歌来了,不禁有些心思惴惴。
这些年来,宋离歌对我是有求必应,有时惹急了他顶多就是被唠叨几句,他虽有些闷骚些却从不与我板过脸。昨日被他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骂的我心有戚戚焉。大概就是所谓的创伤性后遗症罢。
走进屋里后,宋离歌随手把玩着一颗小儿粉拳大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光泽温润,将屋子点映的更为明亮。他一抬眼,见我进来,笑语晏晏道:“来来,楚妹你看这颗夜明珠好不好看?”
我走近些,从善如流:“好看。”
这小楼里点缀的夜明珠没有一船也有一筏,可见宋离歌这个阎王爷做的油水十足。
他将夜明珠放在桌上,忽然神色一变,嗅了嗅:“什么味儿?”
我也嗅了嗅:“有什么味儿?”
“怎么像是——”他正要脱口而出,忽然凭空具现白无常爷一位,无常爷眉目清冷,轻哼一声,只觉得冷气潸然。宋离歌立马打哈哈一笑,“我这几日有公事要办,这公事比较复杂,要去上面好几日才能回来。你初生为鬼,就不要常去外面乱晃了。”
“好的。”我甜甜的应了,“无常爷也一道儿去?”
白无常冷冷撇她一眼,“与你何干。”
连口中蹦出来的句子都像是结成了冰块,一块一块的砸过来。宋离歌倒是不以为然,“他就是这样,楚妹别在意,我们先——哎哎哎我还没说——”话说了一半,只见白无常伸手提溜了宋离歌的衣襟,单手念了个诀两人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进门的鬼丫鬟笑道:“无常爷冷面冷心,对人亦是惜字如金,姑娘不与他扯上关系就是了。”
我堂堂齐国公主,怎么将这等小事一一过心。我坐在放在宋离歌的位置上,戳了戳夜明珠,看着它在桌子上咕噜咕噜的来回滚,甚是好玩:“我怎么觉得他们俩关系甚是亲密呢?”
“王爷初来乍到领任十殿阎王秦广王一职,公事上与无常爷有些接触,王爷心善为人又热闹,饶是无常爷冷面冷心,这一来二往两人也就熟络了。哎!姑娘小心着些!”鬼丫鬟如获至宝的从我手里夺去了夜明珠,小心翼翼的供奉在案上。
“宋离歌是去干嘛了,你知道吗?”
“奴婢哪里能知道。”话音落了,她只转过一张脸,眼珠子左右提溜转了下,一颗脑袋飘到她耳旁低声道:“听说有一赤鬼打伤了狱卒、破了结界从阿鼻地狱里逃了出来。”
我对此不甚感兴趣,大约鬼丫鬟也知道了,收拾完东西后就出去了。
借着夜明珠的莹白珠光看了半册话本子,抬头看了眼更漏所示,快将近子时了。鬼丫鬟也掐着时间进来为夜明珠蒙上遮光布,她手中还提着一领斗篷,“姑娘,方才奴婢看见隔壁屋子里有人为您烧来这领斗篷。”
一领月白色斗篷,绲边镶嵌了一圈密密的白狐狸毛,摸上去手感柔软,格外亲肤。不知怎么的,我忽然眉心一跳,脑袋里就想起了今日看见二八才人默默坠泪的模样,再想到她今日说得那些话,什么明年还能苟活于世,现在脑袋清净了仔细一细想,这分明就是心死之人的死前乱语啊!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当初我可是手抄了无数份遗书,写得声泪俱下、字字染血也没招来任何一个人到我跟前说一句‘阿楚啊,你别死了’。
怕是这二八才人连个些遗书、送出去的对象都没有,这实在是比我还要心酸上些许。
我腾地一声站起,惊得鬼丫鬟连忙道:“姑娘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