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一直以来掌管族内药草种植贩卖。且药堂下的医馆更是大荒一流的水平,因瞎瘸子的影响,慕名而来的病患更是与日俱增。有了这两块,药堂便把持住了神农族的经济命脉。以此为本,姜魁在族内交结党羽,上至长老,下至将领,势力遍布族内上下。爷爷也曾提醒过,可姜伯伯觉得与姜魁老贼同出一脉,他不会以下犯上,更不会骨肉相残。却没想到,没想到姜魁竟然会,会下此毒手。”说道最后,吴晟终究没有忍住,眼泪便流了下来。荆若木轻轻拍了一下吴晟的肩膀,道:“事已至此,小晟你也无须太过哀痛。”
沉闷了一会儿,蒲怀山率先开口道:“老夫虽是元州葛天族的一个小小牧正,但好歹也算是与姜千承同辈之人了。倒是听过他的一些传闻。知他未满三十便出任族长一位,仁政爱民,曾三减赋税,深得民心。自创清风剑法,独步大荒。这套剑法只有七招剑式,然而却很少有人能将他逼到七剑全出。上一次还是灵山会盟时,对阵禹帝,七剑连发,一剑缥缈更盛一剑,第七剑更是虚无之极。传言只见姜千承前踏一步,光影一闪,下一刻便被禹帝点在侯间,而那把云痕剑却斜插在了百步之外。轻风一吹,禹帝发簪崩断,头发散落下来。若论当世剑法,能与姜七剑的云痕剑相媲美的也只有嬴伯益的截虹剑了。唉,剑如清风,为人更是。如此人物却是如此遭遇,命中已定,老天无眼啊。”
“后来呢,你怎么和冰鳞儿在一块了?”凌清儿继续追问道。
“昌都城已被封锁,我根本进不去。于是我便想回到南阳,带领祝融军杀回昌都。想必以祝融军的战力足以横扫神农族上下,可当我连夜赶回南阳,却发现说是去云州护送珍贵药材的药堂军队却出现在了那里,并控制住了南阳城。我从城外密道潜回城西的祝融军营中,发现军营已被烧毁!那可是十里长营啊!神农族世代将帅英烈的服役之地就这么成了灰烬!”说到这儿,吴晟已是哽咽不已,顿了顿继续道,“我便偷偷潜回帅府,那时帅府已被查封,府中丫鬟仆人已被遣散。我循着痕迹摸索到了帅府地牢里。留在看管地牢的只有三个人,是军中的士兵,其中还有一个是骑兵营里的什长,叫王腿儿。他们见到我突然出现很是惊讶,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分说拔刀便来。我大喊‘王叔,我是吴晟,你们不认得我了吗?’王腿儿也不收手,只是应道‘我等被逼无奈,只是为了活命,得罪了少帅!’我瞧出势头不对,将他们打翻在地,进到地牢一看。发现足有两千多士兵被关在地牢中。帅府地牢也就关押五六百人,他们却硬塞进去了两千人!简直不把我祝融军士兵当人看!在这些人中,我找到了祝融军四大将军之一的钟连招将军,他和我讲了这几天的经过。大典当天夜里,朱湛便赶到了南阳,随之而到的还有药堂军队。他手持族长的神农令,逼迫打开城门,放军进城。来到城中,当着祝融军将士之面,谎称爷爷下毒毒害族长,谋反未成,已被擒住。而他一手持神农令,一手持从爷爷身上夺来的祝融军帅印,宣布撤销祝融军,祝融军将士编入药堂的新建军队药王军。号令一出,四大将军中的敬仓、白巽两个叛徒竟当即宣布归入药王军。同为四大将军的舅父不信爷爷会干出这种事,便欲要带军前往昌都问个明白。不料朱湛伙同敬仓、白巽突然出手击杀了舅父,并下令诛杀舅父部下。最后纵火烧了军营。钟将军不屈服于朱湛,便被关进了地牢,连同两千余名忠心耿耿的祝融军士兵也一块被关进了地牢。原本第二天就要处决他们,却被我的出现打乱了,我和钟将军带兵杀出了南阳,却被随后而来的药王军一路追杀。钟将军为了保护我,带领一路人马引诱药王军骑兵向南逃出,剩下的士兵护送我向东逃出。一路东逃,在离泰戏山二里路远的地方碰见了迟伯。当时迟伯正骑着冰鳞儿,身上受了些伤,不过倒是挺乐呵的,悠闲的喝着小酒。他见我狼狈的样子很是吃惊,连忙问我发什么事。我便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告诉了迟伯。迟伯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冷静下来,一面将冰鳞儿交付与我,让我到东夷族找爷爷的世交好友张中容伯伯,一面独自前往昌都查看情况。与迟伯分开后,我便向青州赶去,不想那烈靖堂追来,一直追到了合谷山。再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吴晟一一道来,眼眶始终红润。
“既然迟伯赶去了,想必吴帅也不会有事的。姜族长在大典上突然中毒,已经驾鹤西去了吗?”荆若木道。
“你傻呀,烂木头。你既然都有下毒篡位的想法了,还会留一条活路吗?”凌清儿道。但她突然瞥见吴晟的眼神更加暗淡,随即又说道:“其实说不定姜族长吉人自有天相,只是昏厥过去了,并没有危及自家性命呢。小晟,不要太难过了。”
吴晟摇了摇头,哽咽道:“姜魁怎么会绕过姜伯伯呢。”
“如今想这些也没用了,当下应该听迟伯的,去青州找吴帅的那位世交。”荆若木安慰道。
“恩,等我找到张伯伯,就杀回昌都,若爷爷和芷儿遭遇不测,我就将姜魁那个老贼千刀万剐!”吴晟咬牙切齿道。
“张中容吗?前些日子听闻穷奇突现青州定陵城下,张中容为护百姓周全,率青鸾军独挡穷奇,受了些伤。好在嬴伯益及时赶到,打退了穷奇。如今张中容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能助你一臂之力。”蒲怀山道。
“明日我便出发!”吴晟道。
“先不急,等两日再说。想必那烈靖堂还没有打道回府,我们现在这小住两日,等风头暂过,我们便出发去青州。”荆若木道。
“蒲老头,在这住两日咋样?”凌清儿问道。
“也罢,看在你们助老夫赶回牛羊的面上,就留你们住两天。”蒲怀山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继续道:“不过这羊圈牛栏的剩料粪便的清扫,还有这牛羊儿每天一次的放风就交给诸位。正好我的投石机快要竣工了,老夫我这几天就全身心投入到机关术中了。”
“死老头!你还真把本姑娘当下人了!你机关术这么厉害怎么不弄个这机那机去放羊去扫粪便啊!还敢支使本姑娘!”凌清儿一拍桌子,杏眼怒瞪,冲着蒲怀山喊道。
“啪!”被凌清儿吼声一吓,蒲怀山身子一抖,老手一颤,茶杯没有端稳,摔在了地上,旋即两撇小胡高高翘起,跳下藤木躺椅喊道:“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是冲的狠!你老子见了我也要喊一声前辈!想当年禹帝接舜帝之命治理洪水,途径元州之时,湘江水量极大且汹涌无比,禹帝一时也拿湘江没有办法。幸好遇见我,我为禹帝设计了一架‘土拨龙’。这才新辟湘江河道,将水引入长江。湘江水患也得以解决,元州黎民百姓的命才得以包住!”
“你那么厉害,还帮过禹帝的大忙,怎么还屈才于一个小小的葛天族!”凌清儿立即反驳道。
“那禹帝何等英明!自然能瞧出这机关术厉害之处,只是??”
“只是什么!?编不出来了吧!老头!”凌清儿吐了吐舌头,冲着蒲怀山做了个鬼脸道。
蒲怀山却是出奇的没有反驳,摇摇头,一屁股坐回在了藤木躺椅上。“唉。”蒲怀山轻叹一声,目光暗淡,双手垂耷,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情不知所以起,竟一往而情深。四十三年了,你始终没有回来看一眼,也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