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抬头,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可不确定,身子一僵,迟迟未曾回看。
我捏着衣角,啜泣着继续唤他:“孙悟空!”
“师妹!”哪知不远处的悟净先看到了我,平地惊雷般,高喊着同八戒一起奔向我。
我抬眸看去,泪水还蓄在眼眶中,不过短短一瞬,八戒肥胖的身躯像一团雪球蓦地在眼前放大,彼时注意力依旧在孙悟空身上,被突如其来的外力顷刻冲击,本能的向后一退。八戒展开双臂,紧紧抱着我,哇哇大哭,说了许多煽情的话。悟净随后跟来,也是眼含热泪,不时的抬袖抹抹。
我拍着八戒的肩,一吸鼻子,底气不足地先安慰他道:“二师兄,我没事,真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八戒还是呜呜的哭着,不肯撒手。悟净问:“师妹,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们挖了整整一夜,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我微微垂眸,简短的同他讲了昨夜之事,八戒神色黯淡:“都怪哥哥们不好,教你只身犯险,往后定不会了。”
我努力在夹缝中求生存,对他道:“没关系的二师兄,那你可否先松开我?喘不过气了。”
八戒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确实大了些,慌乱的松开手,我得了机会,再朝孙悟空刚才的地方看去,除了留下石块上那道干涸的血迹,他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远处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欢呼着跑了过来,我擦干泪水,绽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同他们一一道谢。八戒与悟净也合掌回礼,人群中欢乐的气氛节节上升,大家悬着的心全都放了下来。
少时,一行队伍开始结伴回城。
路上,我有些心事重重,不住的回头看,收回笑容的自己万分颓败。八戒知道我的心思,与我跟在队伍最后,挑明道:“师妹,不必找了,他定是看到你无恙,早就回去了。”
我沉默不语,低头走自己的路。八戒沉吟着,试探性问:“其实啊,这猴头虽有些不识好歹,但毕竟是你的师兄。师妹,哥哥他待你如何,你该心知肚明,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莫再跟他置气了,好么?”
原本悲怆的心此刻愈加封闭。
八戒说这一通话,令我极为煎熬。是,我承认,方才若不是八戒半路杀出,想必我已经扑到孙悟空怀中了,我已经急不可耐的想拥抱他,告诉他,我有多心疼他。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
幸好八戒出来了。
我知道自己离不开他,也知道他天生神武。他会誓死守卫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他那么孤傲,总是死鸭子嘴硬,我无可奈何。
和好,我做梦都想与他和好。
可是现实总会一盆凉水泼下来,从头浇到尾,彻骨寒冷。我心有余悸,我害怕他的别有所图,也害怕自己的占有欲会侵害到他,更担心某一日,我会永远失去他。
这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很有可能。
他知道我多么喜欢他,屡屡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我一次一次,死灰复燃,死而复生。
所以我想,这次,就算了吧。
就当为了他,为了自己。
回到常荫寺,看到了活蹦乱跳的杨青黛在同三藏讲话,身旁还有位面容俊秀的公子。
八戒悄悄告诉我,那公子就是杨青黛的未婚夫,唤作何明云,上山救我的那一队人马就是他派去的。昨夜里,杨青黛被妖怪捉走,她那贴身丫鬟吓得花容失色,马不停蹄跑回去报了信儿。杨府上上下下慌作一团,此事被何府知道,何府便与杨府两家联手救人。发出一帮人马,刚好半道上碰到了脱身后的三藏与杨青黛。
说来也算天公作美,首当其冲带领着一队人马的何明云公子,与聪明伶俐的杨青黛小姐,一见钟情了。
何明云身手矫健,武功高强,并不是杨青黛心中所想吊儿郎当公子哥的形象,小丫头知道他的身份后,登时眼睛就直了,紧接着这一天都围着何公子转,恨不能立刻就嫁给他。
与师兄们进殿,余光一瞄,看到了孙悟空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喝茶,淡淡看我一眼后,翘着二郎腿,安然自若。
同八戒悟净给师父唱了个喏,杨青黛蹦上前来:“嘿,顾倾城,你居然能逃出来,真是福大命大啊!”
我没有理会她,慢悠悠走到了三藏身边。杨青黛身后的何明云彬彬有礼的问:“想必这位就是长老高徒了吧?”
三藏眉眼含笑:“正是贫僧徒弟,法号顾倾城。”
何明云又给我行一礼,气质温和:“在下何明云……”话说了一半,被杨青黛忙不迭扯到一旁,她对我甚是防备,抢先替他道明身份:“何公子是我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我轻轻一笑,无波无澜:“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杨青黛噘嘴“哼”了一声,拉着何明云迅速远离。
三藏看了看我,开口道:“倾城,为师还没来及问你,昨夜你去了何方,怎么整夜都没有音讯?”
我本为此而自责,三藏恰好问了,低下头,默默组织着语言,想着尽量不要让他担心,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刚抬头,半个音节还没蹦出去,八戒横插一嘴:“师父有所不知,师妹昨夜为救你,与那妖怪打了一架,受了伤,这才迟迟未归。”
我嗔怪的看了眼八戒,他倒是心直口快,什么都说。
三藏顿时心疼起来,眸间满是爱怜:“倾城,教你受苦了。”
哪里哪里,我一点都不苦,甜着呐。
“师父,你这话就见外了,只要你能够平安,徒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是小伤,现在已经好了,别担心。”三藏全心全意对我好,我自然要加倍的对他好。
故意捅了捅八戒,皱着眉:“二师兄,你不要吓唬师父,我又没什么事。”
八戒挠着头,憨憨一笑:“好好好。”
与他们呆了一阵子,三藏教我回厢房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就出发,我顺从的点点头,领了师命就退下了。
夜里头,燥热的天气有所缓和。我瞒着师父他们,一个人出了寺,去河堤边乘凉。果然还是对黑夜情有独钟,没人能看清我,没人知道我是谁。
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凉风徐徐,我慢悠悠兜着圈。
今夜无月,天空繁星璀璨。
享受着片刻安逸,坐在金灯桥的台阶之上,仰头欣赏着浩瀚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