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荒芜的院落,草莽繁繁,旧时的青砖黛瓦,阴恻恻的桃木枯窖,里里外外透着阴森的气息。高立的院墙上传来簌簌的声响,不知是夜猫过路,还是飞枭潜行。
韩陌过了那窖口,慢慢地接近那几间旧屋,斑驳的门上,隐约还可以看到旧时贴的对联,折断的脊瓦,早已经有草木栖于缝隙。韩陌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晰,就夹杂在脚踩枯草的窸窣声中。
仅有几步的路程,却觉得走了很久的样子,时间在这里都迟滞了,手掌附上旧门板,冰冷的,暴起的短刺刺激着手心的神经。
“吱……嘎……”缓缓地推开门,韩陌警惕地往屋里看去,缺少光亮,只模糊地看得到,堂屋两侧的门框,门板都不知道去向了,微弱的光映出了,正堂的陈设,八仙桌旁缺了太师椅,条案上的摆件也都残破了。
韩陌进了屋,点亮了手机内置的手电,屋里的物什这才看得清楚了,地上厚重的灰土,不知道积了多少年了,除了蛇行鼠窜的痕迹,看不到别的了,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分割成四片的摹版《溪山行旅图》裱在框中,迎面挂在墙上,看得出摹者有几分功力。
堂屋两侧的耳房里,空荡荡的,有的只是散落的茅草,厚重的积尘。
“簌——”细微的破空声从耳后传来,韩陌忙矮下身子躲闪,余光看过去,正是一只疾飞而来的甲虫,那闪动的萤光,随着距离的拉近,更亮更盛了。
那甲虫仿佛受人操控,紧追着韩陌,似乎在循着机会进行致命一击,韩陌顾不得查看房内的情况了,赶紧地奔出,关紧了门。
门外风起,要下雨了,房门不时传来甲虫撞击的声音,韩陌觉得刚才自己想错了,甲虫袭击自己更像是本能,而不是受人操控,不知道这屋内有什么东西让那虫子“紧张”呢?
韩陌出了院门,把这个位置在电子地图上做了标记,等白天再来查看吧。
在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有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韩陌,知道他离去,那眼睛才隐去,没人注意过它的存在。
路过那间“韶光”花店,曹越已经走了,老板正在收拾,准备收店了,那是一个妖娆的女子,穿着短旗袍,梳着古典的发髻,体态婀娜,仿佛是从一副年代感十足的旧画中走出来那般。
似乎是感觉到了韩陌打量的目光,那女人回过头来了。
“先生,要下雨了呢。还不快走?”女人对韩陌的注目既不反感也无喜色,显然已经习惯了男人们带着欣赏或者情意的审视了。
韩陌迈着步子,往店门走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动手给女人打起了下手,换来女人充满感激的笑颜。
两人无言,只是忙着手头的动作,很快就收拾好了,女人锁上门,拉下卷帘,对韩陌道了谢,离开的方向,刚好是韩陌查看过的那个旧院子所在的偏街。不知道这女人,跟曹越什么关系,与那院子,与那甲虫,有什么联系?
杨慧茹已经离开了,韩陌站在路边,准备招一辆出租车回家。最终没等来出租车,等来了王雅君。
姑娘眉目含春地看着韩陌,许久没有说话,韩陌奇怪地查看自己周身,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嗨,王小姐,又见面了,有什么事情么?”
这句话惹得姑娘不乐意了:“还是这么见外?”一踩油门,车子就跑了,只留下韩陌无奈地抚着鼻梁。
车上的司机许是一位老司机,车技纯属,路也记得熟,哪有近路,哪有小道,门清!也是一位话唠子司机,一路上跟韩陌天南海北的侃大山。
“小伙,看你面生啊,不像是华侨苑的住户啊,去找朋友?”
韩陌含糊说道:“恩,找朋友去。”
那司机似乎很得意自己猜测的准确,哼起了小曲,曲调哼不下去的时候,又转脸看了看韩陌。
“小伙,晚上可得注意啊,最近华城不太平呢。”司机仿佛是在关心乘客,话却说了一半,韩陌等着下文呢,司机不说话了,跟刚才的话唠判若两人。却更引起了韩陌的兴趣来了,见久久没有继续说话,韩陌只能自己问了:“师傅,你说不太平什么意思?”
司机给了韩陌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这才说:“听说,晚上闹鬼,我的很多弟兄都看到了,蓝盈盈的鬼火。就在城郊的坟地里最常见,再就是那些背街的巷子,也能看到。”
韩陌一下子把这跟那甲虫联系起来,意识到,司机们可能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目击人群。
“你不知道啊,那天我看到好多警察都往那坟地里钻,不知道搜什么东西,我估计啊就是去找那不干净的东西,哎,那些警察肯定查不到什么。”司机很自信的给那天警察的行动下了结论。
韩陌佯装好奇:“额,师傅为何这么讲呢?”
“可不这么讲怎么讲呢?那可是鬼火,会飞,会隐身,说不定藏着恶鬼呢!你可别说我迷信,老辈的都讲了,咱们华城是在河流汇聚的地方,阴气重,以前呢,发过很多次大水呢,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啊。这在阎王爷那里算是横死的,几百年不能投胎呢,怨气重,会变厉鬼的啊。”司机师傅,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说个不停。
“那师傅您知道,鬼火索命么?”韩陌试探道。两起死亡事件不知道被谁发到网上去,还被冠上了“鬼火索命”之名。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前后左右看了看,好像在怕什么,许久壮着胆子伏在韩陌耳边说话了,声音很小,生怕被另外的人听到。
“兄弟,别好奇,会死人的。”
韩陌笑了,这师傅估计知道些什么,就不知道是以讹传讹的流言,还是什么。
“哦?有那么吓人?”
司机见这小年轻不信,也顾不得害怕了。
“小伙!你咋不信呢,我可亲眼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