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棠和迹菊则经过门口时则恰好遇上了从里头出来的柳嫔,三人相视一笑。
“上次的事,多亏了两位夫人相助,否则柳嫔现在怕是不能看到这花朝节的热闹了。”柳嫔眼神放空,望着江面苦笑道。
绯棠从今儿个见到她便觉她起色好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想来也必是想通了,笑道:“柳嫔娘娘说这话严重了,救您的不是我们,而是您自己呀。”
柳嫔抬头,正撞进绯棠明亮有如暗夜漫天星的眸子,便是知晓了她所说是何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道是如此,感激之情不意于表。”
“咚!”一声从画舫的左边传来,方才还热热闹闹交谈的女子们被怔住了。
姬芜被自己的落水声惊醒,呛了好几口水,后背上一片疼。
银耳似被吓到了,大声呼救。
这才让船上的众人意识到是公主落水了。
姬芜这才反应过来放松,往船边靠,大脑还记得要攀着船体向后方游一段,掩盖落水地点。
不愧是主仆二人多年的默契,银耳立马反应过来姬芜的意图,立即往船后方跑,待见到众人婆子小厮赶出来前一个回身,装做惊吓过度意识不清从船尾方向乱穿乱撞的模样。
姬芜小时在秦国做人质,要会受得住暗害,也就学会了游水,但船身太高,一下子爬不上去。
船上的丫鬟婆子都是从小生长在内陆的,加上银耳哭爹喊娘的嚎叫,船上乱成一团,临近几只画舫也纷纷有人出来探看。
姬角出来喝住了局面,让不相干的人散开。紧接着朱应尚就到了,带了个船工,用整匹的布撕了吊了张凳子下去(扔木盆下去容易砸到人)。
因着姬芜全身湿透,不方便上这艘画舫,只能让姬芜抱住凳子游到后面的姬昇的船上去。姬昇的那艘船比较低,银耳和众奴婢早就在那等候,一人一只手把自家公主拉了上来。
而后太医问诊,端上姜茶送上衣服什么的一阵忙活。
众大臣见姬角脸色紧绷,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好好的一场宴会,差点变成了刺杀公主的阴谋。
直待姬芜的情绪恢复过来,坐在床边的姬角脸色才稍有好转,但是问出来的话语寒意却未减:“刚刚是怎么回事?”
银耳跪在下方,战战兢兢道:“奴婢本和公主在一旁赏景,可不知怎地,四名宫女端着茶点走过之后,公主殿下便掉下了水。奴婢,奴婢也是被吓到了。”
在场的人闻言都是一怔,从刚刚公主出来到出事,内殿并没有多添加一点饮食。
这样看来,要不就是这个小宫女在撒谎,要不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冲着公主而来。
“芜儿,刚皇兄说说刚刚怎么回事?”姬角转头看向已经恢复但脸色苍白的姬芜,温言耳语地问道。他看得出来她实在是受了不小惊吓。
姬芜咬着苍白的嘴唇,怯怯道:“皇兄,芜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群宫女走过的时候,芜儿就问道一股特别的味道,忽觉眼前一阵恍惚,头重脚轻便往水中栽下。”
味道?姬角闻言眉角微蹙,只知道有些香料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也就是说,这次芜儿的落水不是意外!
“应尚,传令下去,将今晚的所有宫女集中一起,命人检查,味道不同的都给我抓起来。”
姬角站起来,命令道。
因着外头的宴会不能中断,芜儿也无大碍了,姬角就先将她安置在姬昇的画舫上,等着宴会结束再回宫。
甘婧只觉宴会无聊,便向姬角请旨回到自己的画舫。
鉴梅小心翼翼地关上画舫的门窗,没有发现周围有何异样之后才敢开口:“主子,公主对这件事似乎有所隐瞒。”
甘婧坐在竹桌旁,倒是有些诧异地抬眸:“怎么说?”
“奴婢在甲板上听到落水声时便已经落到出事地,却看到公主往另一个方向游去,大概有几分不让特任查到蛛丝马迹的味道。”鉴梅想了想,慎重道。
迹菊摇着头否决道:“有人要害她她还帮那个人掩饰,公主不会是脑子被摔伤了吧。”
“先别打断,让鉴梅继续说。”甘婧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下,提醒道。
鉴梅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异样,道:“还有一个鉴梅不是很确定,就好像有一个黑影闪过,因为公主所在位置背光,不能看得清楚,我便也以为只是床上的旗帜飘动的影子。”
鉴梅话语刚落,漪荷便否决道:“那个不是旗帜,今晚所行东南风,而船只所行西北方向,正值相交,看到的只是杆子。”
绯棠笑着坐在桌前,挑着桃花眼道:“我看你们呀,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看着那姬芜公主也不是个傻子,她不想说也必然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卫王的画舫又发生了动乱:“来人啊,抓刺客!”
甘婧眉目微凝,启齿道:“去看看。”
姬角的这次游湖,可真是波折重重啊。
几人刚出了画舫,便见到一群黑衣人从江面上火速撤离。
“要活口。”
甘婧低沉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身后的人便全数飞身而出,加入和刺客的战斗。
霎时间,见面上兵器碰撞声,人员落水声充斥着整个湖面。
很平常的招式,倒是看不出是哪个家派的。
甘婧远远观摩着,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怪异。
这时,甘靖手中红线翻转,直射身后偷袭之人的心口,一击致命,全身却沾上了那歹徒撒下的东西。
甘婧垂眸一嗅,眼底顿时积淀了不少幽深,若是下毒药她还能理解,可这分明就是平常女子家的香料!
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甘婧瞳孔一缩,猛然出手。
没想到甘婧的动作在下一步却被轻飘飘地化解,定眼一看。
是他?
他怎么来了?
还未等甘婧深思,便被人拦腰抱起,径直往室内去。
“阁主这是想干什么?”甘婧挣扎了几下总归挣扎不开,只能愠怒地问道。
男子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床榻上,随后便动手开始解甘婧的外衣。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轻浮,甘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手想用红线将他作乱的双手绑住。
他似乎一早便有预料,她打这边,他便脱那一边,她打那一边,他便脱这一边,当她直接打向他的胸口的时候,他却手疾眼快地撰住了她的手,骤然起身将她压倒。
温热的呼吸和白檀的味道铺天盖地,侵袭着甘婧的嗅觉。
男子凑近,俯下身子,闻了闻,不满道:“没有原先的好闻。”
流氓!
甘婧心中低低咒骂了一句,别开头不想看他。
男子低笑一声,双手将她扶起,语调变得郑重起来:“若不想落入他人的圈套,你最好把身上的味道处理掉。”
“何故?”甘婧诧异地回眸,眼底流转着有如浩瀚宇宙中万点星辰般的光芒,一下子令人移不开眼睛。
男子凝视着她,低沉的嗓音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今晚是针对姬芜和你来的。”
姬芜?
甘婧靖眸光闪了闪,愈渐深沉。
男子见她没有再反抗,这才放开了她,将一直搁在旁边的包袱递给她,转身在屋内点起了熏香。
甘婧打开包袱,才发现里面竟然也是一件同自己身上相差无几的白衣。
只是,为何他会知晓这个阴谋?还是说,他也在这件事里面参与了什么?
甘婧抬眸看向眼前忙忙碌碌的男子,心中狐疑未减。
男子不知道甘婧如今对他已有了防备,仍旧自顾自将已经点好的香块端近来,起身便将甘靖盘着的头发拆下。
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甘靖半边精致的脸颊,在灯光下映射得格外神秘动人。
但男子此时没有时间欣赏,拿起香味比脂粉香更重的竹梳子,一缕一缕地为甘婧体贴地梳着头发。
迹菊等人打完进来看到这一幕,差点被吓晕过去。
堂堂暗阁阁主,帮他们右相大人梳头发,怎么有一种丈夫为妻子梳头发的感觉。
真是怪异,极其怪异!
直到阴竹急冲冲地闯了进来,那种氛围才瞬间被打破。
“主子,姬芜公主遇害,姬角吩咐所有人均需要回到大船上接受调查。”
身后的男子也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将发簪为她插上,温声道:“好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甘婧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质问道。
男子笑而不语,转身便离去。
阴竹听着自家主子刚刚的话,便觉得这男子有古怪,正想去追,却被甘婧出言止住了。
“先跟我去姬芜那边。”
姬芜是自己撞墙死的,抬出来的时候,她身上衣衫不整,明显看起来便是不甘侮辱,自寻短见或是在挣执之间不小心撞上的。
太医检查完山口,战战巍巍道:“回大王,公主并非因侵犯而死,其额头伤口深四分,足以致命。”
谁人不知姬角最是宠爱这个妹妹,没想到她今日竟然状况多发,就这么撒手人寰。
众位大臣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姬角脸色阴沉得就像蕴藏着一场大风暴,怒道:“一个个给我查!”
这,这可要怎么查?
众大臣面面相觑。
当事人已死,刺客全部咬破毒囊自尽,婢女也不在现场,搞不好只会变成无头公案。
“按那个时间推算,芜儿被害不久就被发现,那么,凶手还在这群人当中。”姬角指着下面跪着姬芜尸体的银耳道“给朕一个个闻,给朕找出身上带有芜儿味道的人!”
甘婧虽是慵懒地靠在轮椅上,眼前却闪过的一丝狐疑。
那个男的,来去无踪,与自己本是无瓜葛,却为何三番两次地帮自己?
他知道有些事将要发生,却只来善后而没有预防。
甘婧如今倒是真的知道了,这个男人比自己想像中要危险许多。
“大王,凌妃娘娘身上有。”银耳从淑妃身旁走过,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在凌妃周围走了一圈后,立刻指着凌妃道。
凌妃一下子被吓得花容失色,猛地跪下,梨花带雨的哭道:“大王,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上次瞧着公主的香料好用,这才去要了一些,臣妾真的没有害公主啊!”
姬角沉着眸子,一言不发,浑身上下冷意丛生:“继续!”
不一会儿,跟公主接触过的几个宫女也一一被指了出来。
都是女的?
大臣们都傻眼了,那公主身上的衣衫凌乱是怎么回事?
这时,银耳颤抖着身体到、道:“大、大王,还有右相大人,奴婢近不了他的身。”
话语一落,鄙夷、怀疑、厌恶的眼神齐齐落在了甘婧的身上。
甘靖却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的便要解下身上的褂子。
既然他们怀疑,那便用事实来证明。
只是,褂子只脱了一半,姬角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甘靖。
原本议论纷纷的大臣全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姬角,像是生怕他一下子便被弹开一样。
他闭着眼睛嗅了一下感觉身上的味道,顿了一下。转而甩手,坐回龙椅,威严的声音在整座画舫响起:“他不是。”
阴鹜的目光在整个画舫内扫了一圈,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人!
“应尚,段郡王何在?”姬角此时的声音像是泣了血,每一句都散透着嗜血的味道。
朱应尚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上前回禀道:“大王,方才酒宴上段郡王突感不适,您还准许他回府休息。”
哦?
难道真的就这么巧?
姬昇一走,姬芜就出了事。
不用说,目前为止,姬昇的嫌疑毫无疑问是最大的,但是,现在,需要的是证据!
“那些服毒自尽的刺客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姬角看着那些刚处理完刺客的侍卫,出声问道。
侍卫军统领出列,呈上了一块精雕细刻的牌子,光洁的牌面在烛光下闪射着暖光。
“禀大王,这牌子是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找到的。”
柳嫔的父亲当年曾经踏遍半个中原,对每个地方的配饰最是熟悉,看到那枚牌子,禁不住失声道:“那是秦国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