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凄凄的箫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惨惨如水中的孤龙,如空中的孤鸿,回荡不灭。
椅上的甘婧闻声,心中凄怆起,远远看着不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少年扶苏饮马沿河行,触景生情,执箫而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嘴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谁又能知道此时的他是历练在外的秦王皇子呢?
他仍深刻记得那个雨夜:
他的母妃坐在自己书榻的旁边,一边指导他功课一边看书。
“母妃,梁国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就被我们的祖先灭了?”翻到《秦国大事纪》的扶苏见那纸上只是简单的一句“秦灭梁”便将一个国家的历史湮灭,好奇地问道。
芈俪放下手中的竹简,轻柔地摸着扶苏的头,笑道:“苏儿,多了解一些过往的历史是很好的。当年梁国为了防御我们祖先的进攻,征发民工修筑城墙,这本来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但那时梁国国君却滥用民力,随意克扣民工伙食,百姓怨声载道,在秦国发起进攻时,城墙还没修好,民工又相约逃亡,梁国国君没有更多的将士,只能束手就擒。”
扶苏闻言愤愤地说:“这种人怎么配当君王,压榨百姓,苏儿在那时候肯定也把他的国家给灭了。”
芈俪看着自己这个聪慧的儿子,心中感到很满足,就算随时会没有秦王的宠爱又怎么样,自己的孩子平安地陪在自己身边便是自己一生最幸福的事。想来如果他将来登上王位,也会是个好大王。
“民为国之根本,苏儿应该谨记有民心方有国。”
“是,母妃,苏儿会谨记的。”扶苏睁者大眼睛郑重承诺道。
“娘娘,王上派人给您送来了茶。”楚妃的贴身宫女清茗端着茶盏上来,步步生莲,稳妥地将盘金的茶盏端到书榻上。
平日里楚妃有喝茶的习惯,嬴政知悉,常常派人将南方进贡的茶叶送到楚妃所在的宫殿,这回想来是什么新茶,“放下吧,苏儿刚吃了糯米团子,就不要喝了,免得待会绞肚,我瞧着这茶的品色倒不错,可有问这是什么新茶?”
清茗素手替芈俪添了一杯,“回娘娘,是个陌生的侍人送来的,奴婢问了下,他都说不知道。”
闻言感觉怪怪的,但芈俪说不出来为什么,接过清茗端到身前的茶杯,随风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花香,她打趣道:“清茗最近爱上打扮,可是有中意的男儿郎了?”
清茗一听脸上红云渐浮,“娘娘怪会打趣奴婢,奴婢只是涂了巧儿送的香粉。”
芈俪轻抿一口茶,茶刚入喉,便觉一阵火辣辣的痛,喉头涌出一股腥甜。
“母妃,快来人啊,母妃。”扶苏见此景,立即扶住要一头栽下的芈俪,哭喊着。清茗见此也是被吓到了,赶忙扶住芈俪:“娘娘,娘娘,快来人啊,快请太医。”
芈俪伸手颤抖着抚摸自己的孩子:“苏儿,如果可以,及冠前不要留在宫中,答应娘,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芈俪伸出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了。
“母妃——”空荡的宫殿中,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苦苦呼唤。
御医来后,摇着头说楚妃娘娘是中毒殡天,却无从查得毒源,那盏茶,不过是普通的茶水。
宫中险恶,怎会那么容易就给他人留下把柄?
处理完楚妃的丧事,扶苏自行请命前往民间历练,悲痛中的嬴政看着自己与芈俪唯一的孩子在痛失母亲之后一夜间长大了,有担当了,但仍不忍心放他一人入民间。
扶苏撩起袍摆,重重地跪在地上:“父王,母妃最后的心愿便是让儿臣及冠后再回宫,求父皇成全。”
既然自己心爱的女子临时前这么说,秦王只能选择放手:“罢、罢,我让铁骑五十随身保护你。”
铁骑是先朝宣太后留下来的义渠精锐组成,专门暗中保护王上安全,如今嬴政为了自己的这个儿子,竟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扶苏知晓铁骑的重要性,正想出言阻止,嬴政挥袖:“下去,寡人现在不想看到你!”性格变化之快,让人捉摸不透,扶苏只能默默地叩首:“儿臣告退。”
恍惚间,扶苏看到远处缓缓漂来一竹筏,晴空万里,那筏中人似乎散发出圣母的光辉,顺流而下,扶苏久久凝视,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母妃。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名蓝衣男子施展轻功飞至竹筏之上,扶起那女子的头往她口中塞了一粒不知道什么丹药,横抱起她就要往回飞。
扶苏脸上的悲怆之色一扫而光,转而飞身前往筏中抢人。
蓝衣男子没意料到旁边有人,一愣之后单手搂住不忘的腰,空出一只手来挡扶苏一掌。此时的扶苏功力是比不上那男子的。
可是男子手上抱着人,施展不开,那一掌的功力相当,震飞了筏中的鲜花,如雪花般飘洒入四月的清河中。两人连连后退,男子眼见已到小筏边缘,忙用脚刹住,而扶苏也退至船尾,两人顿成对峙局面。
岸上另一男子顿觉情况不对,也想飞上竹筏助自己的大师兄一臂之力。
筏上男子看着扶苏的打扮非富即贵,看起来也不像峨眉派人士,心想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他伸手示意自己的师弟停下,抽下挂在自己腰间的止剑山庄玉佩青玉佩“止”,呈现在扶苏面前:“这位少侠,我们是止剑山庄的护卫,今日奉庄主之命将这女子带回庄内安葬,不知少侠因何阻挠?”
扶苏的眼光流连在他们三人身上,止剑山庄之人气质淡雅,常以蓝衣出入,他们腰上又有止剑山庄的玉佩,想来是自己想多了,叹了一口气拱手道:“是我鲁莽,望两位见谅。”
见扶苏不再阻拦,男子横抱起不忘飞上岸离开。扶苏目送他们离开,转过身子看向竹筏漂来的方向,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