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打伤了他,掉落下去的还是自己,自己也懒得跟他斗了,甘婧垂眸。
扶苏见他没有再抗拒,好看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转身便要将她抱出。
“等等。”甘婧忽然想到了什么,窝在他的怀里动了起来,眼睛着急着往下瞟。
扶苏顿住了动作,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什么不见了吗?”
因为扶苏抱的是公主抱,甘婧的眼睛往下看,只能捕捉到远处,根本不能看到浴盆附近。看来,只能让他找了,甘婧咬了咬殷红的唇,开口:“我的平安符掉下去了。”
堂堂一个杀人不见血、拥有百年功力的止剑山庄庄主,居然会稀罕一个小平安符,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可是扶苏不一样,她喜欢的、她珍视的,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守护。
现在自己手上还抱着一个珍宝,扶苏感觉不适合去捡东西,便温声道:“我把你安置好再来找,如何?毕竟,你现在这样子……”言语之中,似乎染上了一点欲望。
顺着扶苏炙热的目光往下,甘婧看到自己胸前春光一片,忙不迭地用空出的手捂住。咽了口口水,她把脸别向他处,像是生怕扶苏看到自己的娇态,催促着:“那快点。”
“好。”扶苏笑意盈盈应下,将她安置好了之后才回到屏风后去寻找她所说的平安符。
隔间中被水雾冲斥着,扶苏低下头,不放过一寸地方地寻找,在浴盆和刚刚放衣服的架子上,终于发现了一枚同架子颜色差不多,却比它更鲜艳的平安符。
四角的平安符被放在手中,在朦胧的烛光的照耀下,竟透出几分熟悉感。扶苏蹙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布料,一段破碎的记忆猛浮现在脑海中。
“你长得真好看,比我母妃还好看,你睡着了吗?你会不会和我上次一样睡很久啊?”
“母妃说这个平安符能保平安,我把它给你了,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哦。”
记忆中那张苍白的脸,竟然在慢慢地跟外面的那个人重合。
是她吗?
会是她吗?
扶苏掩抑不住心中的那种狂喜,他迫切地想要去求证。
“这个是你的平安符?”他冲出屏风,迫切地问道。
甘婧淡淡地看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点头:“是。”
“你这是哪里来的?”他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在慢慢应证,曾经在心头走失了的人儿似乎在慢慢回归。
甘婧诧异地看向他,不解为何他的表情变化会那么大,难道是这个平安符有什么古怪吗?那是在药庐的时候就出现在自己的脖子上的,而那时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意识。
见到眼前的女子抿唇不语,扶苏以为是她没听到,再一次拿着手中的东西期近她:“夫人,你能告诉我吗?”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期待着糖果的孩子,只要得到肯定的回复,他就会高兴地得上天的!
遗失了多年的肋骨终于被找了回来!
甘婧垂眸,没有骗他:“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就出现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重伤?然后泡过药浴?”他在甘婧的床前蹲下身子,手中吊起的那个平安符就像垂钓的鱼饵,而他是那个随时就能将鱼儿捕获的渔夫。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甘婧震惊地看着他,转瞬否决:“不,没有。”
但她不知道,迫切希望得到答案的扶苏一直在盯着她脸上的一举一动,也将她刚刚没有多大痕迹的震惊尽收眼底。
他沉住气,伸手为她将手中的平安符戴上,脸上的笑意虽是渐渐僵住,出声却还是有如春风:“好了,物归原主,你我去让漪荷进来帮你。”
现在可还是大白天,忙碌了一天的他实在累极,可就没有心情去考虑某种少儿不宜的事了。
甘婧抚摸着胸口的那个平安符,看着扶苏远去的方向,心中的不解更甚:这个平安符,难道跟扶苏有关?
扶苏回到宫中,当即安排了暗卫两件事:第一,前去调查这世界有什么香料可以无形之中致人死亡。
清在临死前专门提到的那个香料,还有那个又字,让扶苏不得不多了几分心眼。
第二,调查当年孟常人带回去疗伤的甘婧的身世!
暗阁调查了她那么多回,却从未找到她幼时的资料,更甚至亲生父母。平安符这条线索的出现,让他狂喜,也让他感觉更有亲近她的可能!
甘婧让漪荷先带着自己到上次他们做研究的药房,她要把最后的步骤完成,再去狠狠地当年打她师兄的脸。
原本她还顾念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和照顾之情,没打算对他动手,谁知,他竟然如此残忍地将迹菊踢出来当替死鬼,那就别怪自己也不念情谊了。
太医院,现在正列队欢迎澜沧宫来的夫人。
满院的太医因为今早清夫人的离世被召集在宫中,都还没离去,就收到大皇子那位夫人的指示:等着!
众人诧异,却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个冒着大太阳在外头就等着。
甘婧由阴竹推着缓缓进入他们的视野。
太医们虽然都知道嬴政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可人家就是地位比你高,还受到嬴扶苏的宠爱,他们能说什么?只能埋着头请安:“参见夫人。”
甘婧凌厉的眼神巡逻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某个人,嘴角溢出一声冷笑:“听说,太医院趁着本夫人不在,将本夫人的婢女给关入了隔离区,可有此事?”
霸道的口气,咄咄逼人的质问,相较于嬴扶苏竟然未得逊色半分,太医院院首这才发觉,自己原先的举动是大错特错,真不该听信了那夏无且的话!
这下好了,得罪了这名可怕的夫人,只怕,后面又不知道会有什么祸患。
他战战兢兢地上前回报:“启禀夫人,迹菊送来的药让病人吃了病情加重,她还口口声声说那是真药,灵药,臣等以为……”
“以为她是骗子?”甘婧接腔,冷冽的话语不夹杂着一丝感情。
太医院院首抬眸看了她一眼,惴惴不安地回复:“是。”
“怎么?你们这儿的夏太医不敢出来认领自己的小师妹?”甘婧冷哼一声,眸光直射夏无且。
跪了一地的太医惊诧,小师妹?难怪夏无且会最先得到那药!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可是,出了事,他却将自己的师妹推出来抵罪,真不是个东西!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夏无且。
夏无且没料到她真的是针对自己来的,心中的胆怯被揭开,慌张地想要为自己辩解:“是,她是我的师妹,可是她研究出假药跟微臣有何关系?”
甘婧玩弄着手中的红线,在阳光下恍若鲜血的颜色,“成功了就有关系,失败了就没有关系,夏大人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在场众人都是精明人。当初药物出来了,夏无且被夸上了天,成为太医院的大功臣,连带着太医院全部都有封赏。没想到,到手的金银还没焐热,那群病人又出传来不好的消息,他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这等祸事落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夏无且推着迹菊出来当替死鬼,众人都没有异议。毕竟那不是太医院的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而夫人这边,随便找个丫鬟就能遮掩过去。
没想到,这个丫头的身份居然这么多,而夫人还为了她专门跑来质问。他们这步棋,当真是错了!
夏无且的脸从头红到脖子,颤抖着身子不敢发声。
“院首,麻烦跟我走一趟隔离区。”甘婧若无其事地说道,仿佛在她看来,那隔离区里的病不过普通的疾病。
院首吓得直哆嗦:“夫人,那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进去了,出不来,大皇子会将臣等给剥皮抽筋的!”
下面的那群庸医也出声附和着。
“我出不来,不是还有院首陪着呢吗?怎么会出不来?还是,院首对自己的医术一点也不自信?”甘婧眉眼虽是笑意盈盈,可是深切体验,却会发现那里面裹藏着冰刃,一言一句都扎在他们脆弱的心脏上。
要是院首真有自信,早便将瘟疫给治好了,何必等到今天!
太医院的众人闻言,都低垂不语。
甘婧冷哼一声,吩咐阴竹过去。丝毫没有将这群跪在地上的小喽啰放心上。
看着他们真的往隔离区去,院首脖子一拧,扯上夏无且也跟了上去。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那个女主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祖宗十八代都不够砍啊!
夏无且看到院首的动作,本想挣扎开,这件事可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甘婧叫的是院首,而不是他,他为什么要去受这份罪啊!
可是院首附在他耳边威胁道:“你若是不同我一起,早晚我将你干的事全部捅到夫人面前,看看我们谁先死!”
甘婧一行来到隔离区。
同那日来看到的情况不一样,这次的隔离区显得格外荒凉,依稀听得里头传出的一两声咳嗽,只怕,里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甘婧心中陡然油生出一种恐惧,她怕,自己这次进去看到的不是那个爱跟她开玩笑,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而是一具尸体!
“进!”
听到甘婧的命令,院首的大腿止不住地打颤:这夫人还真不要命啊!
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的新竹睨了他一眼,直接就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给拉了进去。
破落的石柱,爬满青苔的院墙,疏于打理的枯枝落叶,还有杂乱躺着的尸体,裹藏着阵阵阴风,让人不寒而栗。
才刚被送进来的几个病人见到太医,全都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抱住那两名太医的大腿,希冀着他们能够医治自己。
夏无且厌恶地将他们一脚踢开。
甘婧冷眼旁观着他的举动,凌厉的眼神未得半分情谊,“阴竹,给他们。”
什么?
夏无且不理解甘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呆愣在那里。直到阴竹拿出一瓶药,擦身而过,他敏锐地感觉到那瓶药一定不简单!
当迹菊拿着研究好的药来找他去试验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是甘婧研究出来的药。婧儿的医术一直在自己之上,这一点他是深信不疑的,于是,瞒着迹菊,他就将药给私吞了。
现在看到阴竹手上的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膨胀:难道是婧儿怕他私吞了,所以就设计来害自己?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做!
他眼疾手快就要去抢夺阴竹手中的药,被他反手撰住手腕,差点捏碎。
看到夏无且还不死心,想要去争抢这份功劳,最终不过几声惨叫,院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
到屋里搜查迹菊身影的漪荷和新竹从屋内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儿跳了出来,脸上的着急之色溢于言表。
甘婧看着迹菊的脸揪心地痛,她丝毫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人,直接手中红线搭上她的脉搏。
“药给她用下了吗?”甘婧一边诊脉一边着急出声。
此时的迹菊被新竹抱在怀里,脸色苍白,有如正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毫无生机。
“嗯,发现她的时候已经给她用下了。”新竹颤抖地说。
那药,是专门针对前中期的病症的,迹菊已经撑到了后期,怕是要施针才行,甘婧转着轮椅,对新竹吩咐一声:“先回宫。”
路过院首的甘婧幽幽地说:“夏太医该如何处理?不用本夫人的指导吧?”
刚刚被甘婧强劲有力的悬丝诊脉惊诧住了的院首还没反应过来,夏无且已经被惊醒了,他大吼:“婧儿,我可是你大师兄!”
“你在将迹菊推出去的时候,可有想过你这个身份?”甘婧冷笑。
院首又是一震,惊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没想到,他们竟然师出同门!这样一来,有些事便可以解开了,只是,这同门师兄妹的关系似乎有点怪异?
他们几人走远,院首这才将那么大的信息量给消耗完。
“看什么看,还不快看看用了药的病人是什么情况!”院首甩袖怒道,身为太医院院首,他从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悬在嗓子眼上!
夏无且嗫喏地应了一声,赶忙去查看。
出了隔离区的他们,被前面一道修长的身影阻挡住了去路,他的背影被阳光无限地拉长,眼神到甘婧的脚下。
“夫人可真调皮,难道不知道这么玩弄为夫的心很让为夫伤心吗?”来人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委屈,像个孩子在抱怨父母的缺乏关心。
甘婧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大皇子又不是不知道沐倾的本事,怎么可能将自己给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