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也好奇地往她的方向投射来目光,当他看到她手中的血液的时候瞳孔微缩。
漪荷定了定神,用手帕将那滴鲜血擦净,随后又将插在床头的利箭拔下,整理出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新竹满心诧异,刚打算开口问她为何收起,漪荷看了迹菊一眼,这才低声说道:“出去说。”
那根利箭,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如果她猜的不错,应当是暗阁的人在暗中保护,才让迹菊免于被人带走。那些血迹,也应当是那个想来伤害迹菊的人的。
迹菊天真活泼,更未曾得罪任何人,为何会惹上这等祸事,漪荷委实不解。
见到新竹也已经出来了,漪荷这才将他带到隐蔽的地方,开口问道:“你上次去看迹菊的时候,可有听她说得罪了什么人?”
“上次那丫头就只顾着吃,怎么会跟我说这些。你怀疑是宫里的人?”新竹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
漪荷点头,可想了想又摇头:“宫中戒备森严,普通人定是难以进入,可是迹菊才刚到风情院,就有人要对她下手,看起来那个人又像是时刻在监视着她,我不确定,一切要等主子定夺。”
这边,被利箭划伤了右手的刺客发现自己一路跑来似乎有人在跟踪,便特意慢下来,转过身面对着那个人,两个同样黑衣服的人站着对立面,丝毫没有违和感,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两人的目光止之间有如电闪雷鸣,激烈战斗之中。
“兄台不是他们的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女声响起,赫然是其中一名黑衣人!
对面的黑衣人嗤笑道:“你怎知我便不是他们的人,你对他们很熟?”
女子默然不语,甩下一颗烟雾弹后立即离开。
男子愤愤地啐了一口,没想到自己出来混了这么久,居然还被一个女人给骗了。
女子并没有跑多远,而是躲入一条小巷子里,看着那名男子愤然离去之后,这才捂着伤口往相反的方向跑。
昏暗的室内顿时显得有几分阴森,女子想也没想便要往室内走去。忽的眼前光线全开,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样的强光,就被人押下,抓到了主位前。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们专门按着自己受伤的左手,女子挣脱不得只能暗自倒吸着冷气。
那两名抓着她的男子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脚踢在她的小腿上便将她以下跪的姿势面对主坐上的男人。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去找他们了吗?你居然还敢去!”男子的声音声音深沉而又充满威慑力。
女子的面纱被撤下,赫然便是鉴梅!
她自知这次是自己没有通报便跑了出去,本来就是自己的过错,便也没有多言,只是低着头。
可男子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而是更加变本加厉,他起身一脚便踢在了鉴梅的小腹上:“说话呀,哑巴了!”
“郡王要是在杂家这里整出了人命,杂家可要赶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在场的众人皆恭敬地回头行礼:“中书令大人”
姬昇也谄媚笑着迎上去:“中书令大人,是不是姬昇这边教训手下打扰了您的清修,姬昇立马让他们给你处理了。”说着,就要示意旁边的手下将鉴梅押下去。
一只保养得好却极显苍白的手挡在了他面前:“段郡王,这小姑娘不过就是对自己的经历感到可疑,想要查证一番才去了澜沧宫,这又有什么错呢?杂家看来,错的是你,是你没跟她说清楚,是不?小姑娘?”
鉴梅抬眸看向赵高,眼底充满探究。
确实,她是因为心有怀疑这才跑去了澜沧宫,她记得迹菊当年差点就说漏嘴什么,只是后来因为甘靖的一句话她也便没有继续追问。
后来,试使跟她说了很多以前在毒谷的事,她却丝毫没有印象,可他又能准确地说出自己背上有多少条疤,却也不得不令人信服。
最终,理智战胜情感,她选择了站在姬昇他们这一边。
可是,甘婧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上次还不让暗阁杀了自己,她很奇怪,只是想弄清楚这个真相!
刚才姬昇对待自己就有如对待狗奴才那样的态度令她更是心痛,寻常的主子哪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奴才的?她怀疑,她在恐惧,而赵高的话无疑是给她保心剂,一切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见鉴梅许久并未应答,赵高知道这个女子还是被自己给掰了回来,笑了笑扬手便让她退下。
“赵大人,您这是为何?”姬昇看着离开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的鉴梅,愠怒道。
赵高讥诮一笑:“也难怪你争不过姬角。”
你——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秦皇最宠爱的臣子,姬昇真想这一刻便把这个男人的嘴给撕了,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事,便是别人说他不如姬角!
他在卫宫勤学了那么多年,生母身份不如三弟生母那么高贵,好,这个他没话说;可是,要说他比不上那个来秦国做人质多年的姬角,那他定要让那人后悔说出这句话!
现在的他,只能寄居篱下,攀附权贵:“赵大人应当对你自己有自信,有您的帮助,姬昇一定能够拿下卫国的。”
赵高唯有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本公公何曾对自己不自信?这满屋子的人都知道,本公公什么都不缺,就缺什么?敌人!”
“是是是,是姬昇说错话了,大人息怒。”姬昇赶忙弯腰伏背道。
谁人敢相信,曾经在卫国呼风唤雨的皇子,如今居然要在他国的太监面前点头哈腰,惺惺作态!?
赵高对这种人一点也不感冒,抬手示意宫女上前来扶着自己,冷漠道:“本公公被你小子一整,明早脸上不知道又会多出多少条皱纹,快,扶本公公去休息。”
姬昇看着这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手中的拳头渐渐收紧,发了狂般地打在血红色的宫柱上,妖冶的血色之花绽开。
而此时的卫宫,也是一片狼藉。
朱应尚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笔墨拾捡在手,抬头看了一下对月醉饮的姬角,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应尚。”姬角觉察到人的到来,缓缓开口唤道。
“老奴在。”朱应尚沧桑的声音应和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劝道:“大王还是不要过多酗酒为好,恐伤了身子。”
姬角勾唇,昏暗朦胧的月色洒在他的脸上,却更显其凄寂:“下去吧。”
知晓他性格的朱应尚也没有多话,将地上的东西整理了,这才叹息了一声走出去。
姬角还在对月独饮,他自嘲,他失望,他冷漠。
没想到,到头来,她还真的背叛了他。
“大王就不怕本相将卫国给卖了?”居然一语成箴!
哈哈,他是卫国大王,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为这个人的失去而痛苦!
可是,他却又是忍不住的心痛啊!为什么?为什么?
清晨第一缕光线斜斜地射入房间,在地上透射淡淡的金色,跳跃着清晨希望的舞步。
风轻轻地撩动床幔,暖暖地笼罩着一层薄暖。
甘婧是被脸上的酥麻之感给吵醒的,睁开眼睛,却见扶苏的手在她脸上不自觉地摩挲,顿时一阵呆滞,下一刻便立即将他的手给推开了,拿着眼睛瞪他。
扶苏感觉方才美好的触感没有了,手中握了个空,却不恼,反而再次贴近她,往她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早安,夫人。”
甘婧腾地坐直起身,淡漠地垂眸道:“大皇子请自重!”
扶苏只是假以好笑地撑起身子看着她,用一种极其宠溺却又不乏温柔的质问语气道:“难道本宫叫错了?”
“希望大皇子记住一点,你虽然能用我所珍视的东西娶到我,也同样能被我所珍视的东西毁灭!”
甘婧从不知道嬴扶苏竟然如此无赖,原本在她以前印象中风度翩翩的人瞬间被颠覆了印象,甘婧垂首,一言不发。
“大皇子,夫人,奴婢等来伺候二位。”
“进。”扶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和她亲近,吩咐宫女进门。
枢横宫
胡亥一早醒来就踹掉了被子,朝着下面大喊道:“小奴婢,还不快来服侍本皇子?”
连连大喊了几声之后,那个臭丫头居然还不快点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又是连声大喊:“臭丫头,你给本皇子滚进来!”
这会儿,进来倒是进来了,不过不是迹菊这个臭丫头,而是他的贴身太监元宝。
元宝看到胡亥这个样子,猜想二皇子铁定是将昨晚赌输了把那丫头拱手相让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如果自己不说,胡亥找不到人发起飙来更是可怕。
“元宝,那丫头呢?”胡亥直勾勾的眼睛凝视着他,开口质问道。
元宝直接给吓跪下了,战战兢兢道:“二、二皇子,您忘了,您昨晚和大皇子赌输了,将那丫头送给大皇子的夫人了。”
“什么?”胡亥只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自己居然糊涂到将那么好玩的一个工具给丢了?不,不行,他一定要去找回来!
元宝看到胡亥的动作,心中吓了一跳,赶忙阻止道:“二皇子,大皇子昨日刚举行婚礼,您今日便上门去闹,恐怕不妥啊。”
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挺顺从的元宝今日竟也敢来拦着自己!胡亥气急败坏地将他踢开,随手套上了件外套便要往外闯。
“都给我拦住了!”元宝对着门外大喊,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殿中久久回荡。
胡亥卷起衣袖,摆出一副你不让我出去我便跟你拼命的模样,大喝道:“谁敢拦本皇子,本皇子定要他的狗命。”
“好啊,真是好大的口气!”胡亥话语刚落,便听得侍卫身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那是——母后的声音!
胡亥直接被吓得捂住嘴不敢继续说。
楚妃一身粉红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饶是已经生过孩子,也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你要去哪?”楚妃睁着狭长的桃花眼问道。
一想到如果自己的母妃知道自己要去那边,铁定会将自己锁起来,胡亥这会子学聪明了,恭恭敬敬道:“母妃,孩儿正要去看望新嫂嫂呢。”
“不准去!”楚妃一语直接拒绝,不给他半分妥协的机会。那个女子进来,皇帝都不认同,他还偏生要去参这趟浑水,昨晚参加他们的婚宴也就算了,如果今早再去,难保皇帝不会生气。
“为什么?”胡亥就像是一直斗气的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同楚妃辩论。
楚妃大手一挥:“来人,给本宫将二皇子拿下,哪也不准去,就给我在这好好待着,等到他什么时候认清楚形势了,才放他出去。”
“是!”
每次母妃一来,铁定要么囚禁自己,要么就是责罚自己,胡亥憋着这一口气够久了,反抗也越来越激烈。
门卫的首领见两个人还是不大能阻挡住胡亥,便又挥手示意再加两个人。他们是枢横宫的侍卫,却也是楚妃多年的心腹,自然在胡亥和楚妃之间选择楚妃了。
从枢横宫出来,沿途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自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夏初,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可是楚妃心中烦躁,根本无暇赏花。
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怎么一点也不争气!将来靠他自己不得去喝西北风了。
“银翘,那个女子是何来路?”楚妃袖手催花,不紧不慢地采下一朵白牡丹问道。
“娘娘,那名夫人被大皇子藏得深紧,奴婢花了好多功夫都没能查到什么,只是听说她是卫国右相大人的妹妹,将自家妹妹留在秦国当夫人之后,那卫国右相便以回国了。”银翘将自己所调查到的东西尽数阐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