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嬴政居然看出了自己认出他,清立即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凛凛而立,语话轩昂:“平身。”
时隔多年,嬴政是不可能查到自己在这里的,那他来此处难道是为了好些日子前的那件事?那时她还没过来,只听新竹说起,可是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怎么会值得一国之主亲自来。
咬了咬牙,清跪着不动,诚惶诚恐道:“草民约束下人无方,与皇军发生冲突,罪该万死!”
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夫人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嬴政居高临下笑道,“那夫人是多虑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真人此次微服出行,是真心来求丹药的。”
闻言,清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既然皇上看上草民炼制的丹药,那是草民的莫大荣幸。将丹砂卖给皇上,已是大大造次了,再将丹药卖给皇上是万万不敢了。每次出炉时,草民将挑9颗成色最好的丹药敬献给陛下,恭祝我主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嬴政此行目的达到,龙颜大悦,表示若有她这份忠心,他永不收回清的丹砂开采权。
清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起身。
可毕竟这些年吃斋念道祈福,未得摄入半点油水,能量消耗跟不上,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还没站直起来,整个人眼前便是一黑。
嬴政大惊,快步走近扶起了她,朝外头大喊:“快来人!”
随行太医问诊之后叹息道:“山野之地,夫人年纪大了,还吃的不够,身子底子才这么弱。”
“陛下,臣方才在外头打探到,寡妇清这几年几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直在屋内养病,三天前才道病好出门。”出去打听的王贲回来禀告道。
嬴政没有回复他,而是看向赵高,问道:“确实如此?”
站在嬴政左边的赵高看到嬴政如鹰一般的眼神,便知道嬴政这次的求仙是认真的,确认了下刚刚从藏身巴郡的细作中得到的消息,赶忙点了下头。
嬴政眼眸渐深,便下了一道旨,说清捐巨资修长城,保家卫国,又向皇陵提供丹砂,忠心耿耿,今特封清为“贞妇”,诏请入宫居住,颐养天年。
听完阴竹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汇报清楚,甘婧微垂的眸眼却猛地睁开,声音中多了几分愠怒:“早先出了和官兵起冲突的事为何没有上报?”
阴竹是昨天接到了起冲突那件事的飞鸽传书,本想今早上报,可早上见甘婧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不忍心去打扰她休息。
没想到,却在她刚刚去沐浴的时候接到了另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阴竹知晓,事出紧急,便赶忙过来找她了。
不过,为何这相隔将近七天的飞鸽会仅隔一日到达?
阴竹担忧地看向甘婧道:“主子,这两份消息都是这两日到达,属下怀疑,飞鸽在途中遇到什么麻烦。”
止剑的飞鸽都是精挑细选,受过严格的训练的,不可能会迷失方向,难道是中途被劫了?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漪荷清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太医院夏无且,夏太医求见。大人是否接见?”
漪荷刚刚见阴竹焦急地进去了,猜想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没多久,夏太医又来求见,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敲门征求甘婧的一见。
“夫人替本相接见便是。”甘婧清冷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恰好落入大殿之上每个人的耳中。
漪荷含笑走到殿中,吩咐丫鬟去斟茶,含着歉意道:“夏太医,真不巧,我家大人现在有要事处理,吩咐本夫人代为接见,不知夏太医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书房内,甘婧微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打着书桌,夏无且怎么过来了,难道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所以想来看看?自己也很久没有同这个师兄见面,不过,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见为好。
“阴竹,近来的飞鸽全部关紧,改用剑卫送信,另外,寻找迹菊和鉴梅的消息如何?”甘婧问道,闭上的薄唇刚好抿成一条直线,薄凉无情。
“主子,迹菊是在枢横宫,鉴梅她,属下还没找到。”阴竹垂手道。
甘婧眉头微蹙:“枢横宫?是胡亥那里?”
阴竹镇重地点了下头。
迹菊怎么会跑到那里,现在想把人带出来估计有点麻烦了,甘婧幽深的瞳眸中渐渐沉淀着忧思:“迹菊那边我会想办法把她弄出来,鉴梅的话,你先去宫里的茵贵人那边看看有没有。”
“是。”
想起外头可能还在的人,甘婧吩咐道:“阴竹,推我过去看看。”
“听说卫国右相大人有四位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只见夫人一位?”夏无且饮下一口茶水,似是好奇地问道。
漪荷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好像能勾去人的魂魄,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医谬赞,我姐妹四人不过乡野村姑,怎可能比得上天仙。今儿个刚巧下完雨,姐妹们便赶巧到那外头去接花露,回来可泡茶喝,茶的清香夹带花的芬芳,可舒缓人的心结。”
“夫人们真是心灵手巧,竟能想到此种主意,令夏某佩服。”夏无且轻笑道,眼中探究的意味更浓。
“不过女子闺中的小心思,哪能及得上太医妙手回春。”漪荷不失礼貌又滴水不漏地笑道,不谄媚、不娇羞,堪当一国一品夫人的风范。
夏无且意识到这个夫人不是容易糊弄的主,想要从她口中套到东西不是很容易,但还是不想放弃,眉梢微挑,似乎想到了什么:“据闻右相大人四位夫人中有一位医术了得,曾于相府外施药救人,不知夫人可曾告知夏某这位夫人的名字?”
漪荷感觉这位夏太医有些奇怪,说是来找右相的,可除了刚刚一个虚无的拜访之外,从头到尾只跟她聊几位夫人的事,未曾提过究竟找右相有何事,若是重要的事,怎会如此浪费时间?
她心中起了疑,想要套出夏无且的心思,便笑着说道:“相府外施药乃我家相爷的意思,为官之道便是受之于民,用之于民。夏太医是从何处听得四位夫人中有会医术的,本夫人是这里头的大姐,怎地竟然不知道。”
夏无且讪笑道:“那大概是外头风言风语,传来传去,被添多了油醋,夏某这才误听了。”
看着漪荷美目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夏无且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迹菊真的不是所谓的右相夫人?那她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道是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也为实,夏太医往后想发表对一些道听途说的看法,最好先查证一番。”漪荷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有套到消息反而被侮辱,夏无且的脸色霎时间一阵黑一阵白的,起身道:“既然右相大人还在同他人商议要事,夏某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会,告辞。”
“恭送夏太医。”漪荷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起身送人。
心中却淡漠不已,感觉这个人心里根本藏不住气,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点什么,痴心妄想!
“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漪荷吩咐道,转身正要去书房看看他们怎么谈论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刚刚那个不是因为救了差点被荆轲刺杀的秦皇才升任太医的夏太医吗?”前来收拾的婢女看着那个身影,好奇地问旁边的婢女。
听到荆轲二字,那段多年前尘封的回忆被霎时瓦解,漪荷猛地上前抓住那婢女的手臂,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婢女吃痛又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婢女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息怒,方才果儿只是问起那位大人是不是夏太医。”
“不是这个!”漪荷瞥了她一眼,狠狠地否决道。
“是,是荆轲想要刺杀秦皇,然后秦皇被夏太医救下了。”宫女被漪荷的狠厉吓到了,战战兢兢道。
漪荷直接放开手中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宫女,走向跪在地上的那个颇为大胆的宫女,咄咄逼人地问道:“那荆轲呢?”
“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求夫人放过奴婢们一马。当时荆轲是被皇上抓走了,后来是死是活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小宫女磕着头乞求道。
“他死了。”甘婧由着阴竹推出来,淡漠道,他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今日之事不可对外透露半分。”
“是。”
漪荷在听到那名婢女说是生是死不知道的时候还满怀希望,希冀他能活着该是有多好,可是,甘婧后面的话却给她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泼上了一盆冷水。
她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甘婧,嘴唇微抿、惨白,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漪荷,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了,不能让你被瞒了一辈子。”甘婧把弄着红线的手停下,叹息道:“荆轲那次刺杀秦王失败,被秦王砍断左腿,受了八处伤,后被秦王卫士所杀,尸骨都被喂入了狼腹。”
虽是不忍,但这些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是该跟她说了。
当年担心漪荷受不了便没有告诉她,只希望等过了几年,她对荆轲的感情淡了,再提起这件事她应该就不会这么伤心。
漪荷不敢置信地看着甘婧。
她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想大喊出一个“不”字,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她决绝地转身,往外跑去。
阴竹看到她飞奔而出,担心她现在悲愤欲绝会做出上面傻事,正想跑出去将她追回来。
甘婧左手白绫便缠住了她,淡漠道:“让她哭一会儿,想通了便好。”
说完,甘婧默然转身回了书房,瘦弱的身躯让人感觉悲凉不已。
现在,她应该想想有什么办法才能将迹菊从胡亥那边带回来。
胡亥此人,孩子心性重,好玩,更不爱听话,也不知道他对迹菊的态度如何,着实令人头疼。
甘婧想了想,去向扶苏求助?可是他们俩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她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是女人,还是曾经的右相大人?况且她也不想再去麻烦他。
那还有谁,能帮上忙的。
还是说,只能暗中将迹菊带回来?
就在她晃神之际,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直刺她的心口而来。
甘婧回过神,双手有力地拍动轮椅扶手往后退下,气尘丹田袖手出白绫。
那人虽蒙着脸,但剑剑直中要害,狠厉之中带着阴森的杀气。
甘婧的武器毕竟只是软的白绫,攻击力没有剑那么强大,但是有一个作用,那便是可以将那把剑给束缚过来。
寒光粼粼的剑到手,甘婧神色间却冰冷淡漠,目光中更是寒意逼人,她手上的居然是止剑山庄的剑!难怪刚刚的一招一式极其熟悉。
甘婧扔下了手中的剑,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看向来者,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废话少说,拿命来!”那人的剑虽然被甘婧给拿下了,但他迅速从腰间掏出短刀,概有不刺死甘婧不罢休的念头。
本来她还不太确定自己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但是现在,她是肯定了!
那身影、那声音、还有那眼睛,就跟鉴梅一模一样!
为何?
自己明明已经用金针封住了鉴梅的记忆,为何她还会记得?
但看鉴梅那已经要拼命了的模样,根本容不得甘婧想什么。
甘婧不想伤害她,直接出手白绫束缚住她的手,但不想她却反手用短刀割断白绫,两人相持作用力的反弹让甘婧措手不及地往后退。
鉴梅还未挣开手中的白绫,双眼却已经被仇恨之火烧红,撰着短刀便朝甘婧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