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病了，应该是返老症。我们不知道怎么治。”
“什么是返老症？”
“新细胞产生的速度大于老细胞死去的速度，然后新细胞把老细胞给吃了。”
“那如果抑制新细胞的产生呢？”
“你会死得更快。”
“我能活多久？”
“你现在活了多久，就倒回去活多久。”
“……算了，３０年加３０年，也足够长的了，不治了。……那身体往回长了，我的智力也会往回长吗？”
“不会，因为脑细胞本身不会再生，只是不断死去。”
“那行，脑子里的东西倒是只有一份。”
“那恭喜你，人生过得是双份。”
“谢谢。”
张帆从医院出来，外面阳光亮的厉害。从口袋拿了盒烟，取了一支放在嘴里点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一大口白烟。
妈的，这人生也是绝了，还没取媳妇生个儿子呢，就得往回长。到时候是我养爹妈呢还是爹妈养我呢？
张帆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右手一通点着，突然又停了下来。
爸妈听了不得又跑到医院一通了解，烦的很，算了。长年轻了再说吧。
左手夹着的烟燃的很快，一下子就没了半截，张帆又深深吸了一口。
张帆扔了烟头，钻进了一辆白色本田，这是父母两年前给买的，张帆自己也出了一点钱。
开着车，张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是拨给女朋友林婷。
“喂，我张帆，在干嘛呢？”
“没干嘛，不是周末吗，在家里，刚起床。”
“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刚去医院领报告了。……是返老症，得往回长。”
“……那得往回长多少？”
“活了多少就倒回去长多少。”
“这样……那你越来越年轻，我可得越来越老了。”
“咱俩分了吧，耽搁你那么多年，我对不起你。你现在也不算老，找个没病的嫁了。”
“……要是我不介意呢？”
“……可我介意。十年后，我就是一小白脸，再十年，我就是一小孩儿，再十年，我就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死去。到时候别人要怎么想你怎么说你？”
“你先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咱们改天见面再谈，行吧？让我想想。”
“行，你想想吧，先别告诉咱爸妈。”
林婷挂了电话，张帆也只好挂了。
整整１０年呢，换谁也狠不下心来。不过，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大学毕业以来，张帆屡次创业，屡次失败，两年前终于决定放弃创业，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生活扇你一耳刮子，你忍忍，可连扇你好几耳刮子，就会开始怀疑自己三观不走正道。张帆不得不承认自己没那个天赋，日子才刚刚走上正轨，在一家旅游策划公司给人做项目，原本准备明年春节就结婚的。
张帆回到了小区，停好车，靠在车身上又点了一根烟。
小区的房子是父母单位分的，不大，一家三口将来再加个媳妇和儿子刚刚好。父母都是隔壁中学的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历史，还有不到两年就退休了。
“算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搞得像个快死的一样，没劲。”
张帆扔了烟头，进了电梯。
走到客厅，张母刘云在看电视，播的是午间新闻。
“回来了，没吃饭吧？我们等着你呢，刚想给你打电话。”
“爸呢？出去了？”
“在书房呢，你去喊他出来吃饭吧。”
“好。”
张帆和张父张中庆一同从书房出来，刘云也摆好了饭菜。桌上只有三个菜，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还有一盘土豆焖鸡肉。
张中庆看了一眼张帆，“刚才拿了报告，报告怎么说？”
“一切正常，身体越来越好了。”
张帆没觉得自己在说谎，身体确实会越来越年轻。
刘云夹了块鸡翅给张帆，“抽那么多烟，身体能好吗？”
“妈，我没抽多少。”
“行，身体好就行，妈也不管你了。林婷呢？今天怎么不见她来吃饭？”
“她今天有事，和朋友约了出去玩。”
“是要多出去走走。你也约朋友出去，我和你爸有伴，可没空陪你。”
“行，我下午出去。”
张帆下午在小区旁边的咖啡馆坐了一个下午，坐在窗边看了很久的车辆和行人，一动不动的，像个没有思想的雕像。晚上约了好朋友李大田在酒吧见面。张帆和李大田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创业，放弃创业后，李大田考了公务员，一年前和相恋３年的女朋友李安安结婚，一周前儿子大宝刚刚满月。
“找我什么事？要喝一个？我现在可是爸爸，尽量不喝酒的。”
“没事，就想问问你，如果我越长越年轻，你会介意吗？”
“越长越年轻？不可能吧！你现在可比大学那会老太多了，我也老了，看见没，这都长这么多褶子了。”
“没事，你老婆脸上也长褶子。”
“那是，谁能不老呢？”
张帆喝了一大口酒，拿出烟递到李大田面前，李大田摇摇头，张帆就自己点了一根，用力吸了一口。
“你今天抽烟抽得那么凶的，肯定有事。说吧，憋着抽烟可不行。”
“……我得病了。不会死，但样子得变。最后像个婴儿一样死了。”
“怎么可能？……不去治疗？”
“没得治。”
“你没告诉你爸妈吧？”
“没，我想把一切都整理好了，再告诉他们，怕他们受不了。”
“那林婷呢？”
“她应该会跟我分手，她不愿意分也得分。再耽误她就是我不对了，不应该。”
“……没事，我会像大学你摔了腿那会，能照顾就尽可能照顾你。”
“……要到时真活得太麻烦，我就自我了结了。不给大家麻烦。”
“那你爸妈怎么办，他们可没别的亲人了。”
“你帮我照顾照顾。”
“要不，我连你一起照顾吧。”
张帆怎么也喝不醉，倒是李大田有了醉意，在一股脑地说李安安和儿子大宝，说他妈妈怎样背地里说李安安的不是。
李大田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顾得及自己呢？张帆无奈苦笑。
张帆把酒杯剩下的酒一口喝尽，搀着李大田出了酒吧，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了地址，看着车辆远去，给李安安打了电话。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张帆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生活他本可以早点经历或者说拥有的，现在却像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想着自己都嘲笑了自己。
晚上躺在床上，张帆怎么也睡不着，开始清算自己的财产。
房子是爸妈的，车是记在了自己的名下，又不值几个钱，银行卡里现在大概有十万吧，平时总买烟喝酒，现在就觉得自己真穷，就算结婚也快结不起了。开玩笑，结什么婚，林婷应该找个更好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