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晟一愣，随即缓缓笑开，“情儿，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是答应了朕的要求吗？”苏陌情轻轻抚着风子晟的脸，眼里依旧一片深沉，她红唇微张：“子晟，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苏家也没有满门抄斩，那该有多好？”风子晟皱眉，“你什么时候知道苏家被满门抄斩了？”
苏陌情看见风子晟皱眉，忽的记起一些往事，那是她入宫前夕，哥哥苏子墨专门找她谈了一次话，她记得那时候，哥哥问她“真的决定了么？风子晟他不爱你，他在利用你。”她记得她当时的回答：“哥哥，你不懂，我爱他，很爱很爱，他只要一皱眉，我便忍不住想要为他抚平紧皱的眉头。”如今，看着他皱眉，却没有了当时的心思，似乎，与自己无关。
苏陌情恍然，这种感觉，怕是药效发作了。玦逝丹，此药由三十六种珍稀丹草相互融合，炼上一十四天，加入炼丹者心头血，再炼七天，出炉。此丹的作用，入喉既化，一刻钟之内断绝所有感情，两刻钟内身体内部化为齑粉，两刻钟结束之时，身体从下到上，全部化为齑粉，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灰飞烟灭”。
苏陌情转身看了看殿门旁的沙漏，时间已剩下一刻半。她笑了笑，“子晟，你为什么要满门抄斩？我们十年相伴，你对我没有一丝爱意吗？我要听实话。”苏陌情似乎变了，风子晟心里暗想。于是他认真看了看苏陌情的脸，眼尾的红痣似乎愈是妖艳，风子晟语气越温柔了“情儿，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情儿，噬云令在哪，我就恢复你的后位好不好？”
苏陌情突然笑了，笑得张扬，笑的凄凉，她笑了许久，才缓缓停下。风子晟听见苏陌情的笑声，莫名的有些难受，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从心里消逝，他抓不住，就像此时的苏陌情，明明就在眼前，又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清晰。
“是啊，我最了解你了，甚至比起了解自己，似乎更了解你。风子晟，你知道吗？你说你喜欢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的女孩，我为你苦修三年，就为了能让你对我上心，我做到了，你注意到了我。你说你需要一个精通谋略之人，我为了你学习我最厌恶的阴谋阳谋，于是我时常陪伴你身边，不惜男扮女装；你说你常常食不知味，我为你学习洗手煲汤。整整六年，我为了你学习一门又一门技艺，终于让你无论何时第一时间想到我。”苏陌情顿了顿，朝殿外走去，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夕阳，却蓦地收回手，转身看了看风子晟，继续看着红霞布满的天空。
“风子晟，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五年前，你说你要上战场，是半年后，这半年时间，我为了能陪着你，日夜不眠，翻遍所有医毒之书，不仅如此，我甚至在天山二老门前跪了七天，就是为了能够让二老收我为徒，第八日一早，我成功了。我用了四个月的时间，终于将二老的一半传承熟知于心，随你上了战场，我知道父亲母亲那么爱我，会答应我的，所以我跟你去了战场，以医者的身份去了。”苏陌情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干，一边的春儿又泡了杯茶端给苏陌情。
苏陌情笑了笑，接过茶，轻轻饮了几口，动作很是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风子晟看着苏陌情，不语，他知道她还没讲完。天边越来越红了，残阳照在苏陌情身上，似乎映得她更加缥缈，苏陌情将茶盏交给春儿，春儿又回去添了些水，静静陪在苏陌情身边。
“这一去就是一年，终于在三年前的初夏，收兵回城。我又去了天山二老那里，学习余下的传承，终于学完了所有。这些年，我看着你一步一步训练暗卫，一步一步创造自己的势力，陪着你一点一点成长，直到给老皇帝下毒，我终于知道你要做什么，于是代替你，给老皇帝下了慢性毒药，我想，这些事我替你来就好。可是我没想到，这些，却成了你给我定的罪名，成了连累家人的重罪。”苏陌情笑了笑，似乎有些自嘲，她在笑自己，他看得出来。风子晟想要拥她入怀，手未抬起，又想到了什么，终究，什么都没做。
“两年前，你终于登上皇位，得到了你想要的，我想，终于能一直陪着你了，果然，你很快加封我为后，赐字，明德，我很开心，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苏陌情似乎真的很开心，她的表情很是愉悦。
“可是没多久，大臣联名上书，要你选秀，所有秀女中，你都不屑一顾，唯独一人，宫明羽，她茶艺高超，很快便吸引了你的目光，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茶艺，于是我让父亲请来了铭玉大师，你知道的，我学的很快，几乎不到半年，我的茶艺已经远远超出宫明羽，可是你没有回来，你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敷衍。”苏陌情又端起茶，仰头饮尽，竟是从未有过的豪迈。风子晟静静站在身后，看着他越来越温柔。
“一年前的大年初三，那天雪下得很大，宫明羽的肚子，看起来像是足有五月余。我很好奇，于是，与她闲聊时顺便握着她的手替她悄悄把了脉，她没有怀孕，只是吃了药微微改动了脉象。我震惊之余，便私下问她为何如此做。她那时的样子，很是惊讶，却笑而不语。晚宴时，夏儿跟我说她流产了，是因为她喝了凉菊，然而我没有吩咐此事。那时，我便知道她想做什么，我没有解释。”风子晟开口：“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是想与你赌气吧，呵，我就想知道你信她，还是信我？或许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或者说，无论真假，你都会相信那是真的，那两道圣旨还是会降下来。我那么了解你，我怎么看不出来你的想法，一年的时间，你扫平异己，终于坐稳了龙椅，你终于对苏家出手了，满门抄斩，果然是你的作风，我却想不明白你为何不杀我。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可是子晟，让你失望了，噬云令，一直都在父亲手中，我也不知道它在哪。”
苏陌情似乎说完了，她将所有的事情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了，令人有一种她在讲故事，而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讲完了。然，她是主角，却不带任何情绪。风子晟皱眉，这不像她，现在的她越来越缥缈，越来越遥远，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盈，似乎下一秒她会随风而去一样，很不舒服。
“风子晟，我恨你，真的。你那么爱你的天下，我会毁了它的。如果有来世，我会毁了你所珍视的所有东西。”她的声音很轻，风子晟看见苏陌情身体变得渐渐透明，苏陌情缓缓回身，嘴角微扬，扯出了一抹笑容。“你吃了什么？”风子晟终于慌了，他伸手去拉苏陌情，但是触手的瞬间，她的手瞬间化为粉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