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奶娘整天都鸡鸭鱼肉的吃着,老娘喂着你,半点好处沾不到,为了有点奶水,还得自家掏银子求点剩菜剩饭吃,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陪你个小娘在这儿挨饿受冻,看人白眼。”
珠娘喂了自己四十五天,有时候有奶水,有时候她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自然挤不出来,就会灌自己一肚子的米脂,继续一面喂一面骂。自己满两个月那日,漫天大雪中,唯有别院烧起熊熊烈火。自己躺在屋里胡思乱想,听见素来平静的别院人声鼎沸,看着周围的桌椅木架一个个化成灰烬,忽然就想,原来这一世老天爷不是要让自己冻死,是要烧死自己。直到一个肥肥壮壮骂骂咧咧的身影冲进来,在烟熏火燎中摸索了一会儿,准确的抓住自己的襁褓,抱着自己冲了出去。然后两人就被关进一间四面漏风的柴房,珠娘抱着自己拼命流泪,有几次还想掐死自己,因为每日来送馊饭的人说主子觉得珠娘多管闲事,把珠娘全家都压到乡下庄子关起来了。
可珠娘最终没掐死自己,而是有一日趁着看守的人瞌睡,抱着自己冲到一个男人面前。那时候天上依旧在落雪,头戴金凤冠,身披正红大氅的女子立在船头,望着珠娘疯狂的大叫,杀了她们杀了她们。珠娘拼命磕头,自己被冻的五感俱失,听不清珠娘在说什么。直到落在一个坚硬的怀抱中,贴在对方身上寻着一丝温暖,听他说,“安元,你如今不认这孩子,一二十载后却不要后悔才好。”
从此飞雪寒冷远去,关于白色的记忆就变成了这两抹霜发。
如今,舅舅在这里,珠娘呢,珠娘在哪儿?
如锦直直的盯着南平郡王,有意埋葬的记忆轰然坍塌,辛苦抚育自己的姨母姨父在这里,有救命之恩的舅舅在这里,可乳母珠娘在哪儿,那个又脏又臭,满口粗话,却用血泪养活了自己的珠娘在哪儿?
“鸾音……”南平郡王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外甥女,雪肤柳眉,高鼻胭唇,尤其是那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多像年幼时的胞妹。可安元,不认这孩子,她想杀了这孩子,只为报复卫岳琅。南平郡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亦有些许水渍,他朝愣在原地满目水光的如锦招招手,“鸾音,我是舅舅。”
南平郡王靠在迎枕上,脑中想的依旧是之前的场景。
六岁的女娃娃跪在面前,讨要自己的乳母。
“舅舅,我知道自己有个乳娘,您把她给我罢,我给她养老。”
那孩子的眼睛啊……
水盈中透出的是果决和笃定,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个乳母,是凭什么断定自己此时一定会将人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