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后未末才醒来,皇上已经不在宫里了。桌上有块带血的手帕和张字条:末儿,醒来后赶紧把这条手帕放进被裹里,把纸条扔进熏壶。切记昨日之事不可再提。
未末唤进陪嫁的栀羽,准备洗漱。未末不喜欢很招摇的衣裙,便把娄氏送来的衣裙都给撤了回去,重新定制衣服。新定制的衣服虽算不上华丽,却也少不了儒雅的尊贵。
皇后册封,天下免期三日,一切罪犯可无罪释放。娄氏趁此时间,加大了药剂的用量,带上新婚日皇上连续临幸皇后估计已有五日,相信江未末会有怀上子嗣的可能。再不然,也就只能偷梁换柱了……
江未末定居储凝宫。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未末穿着一身青涩襦裙上了台阶,走上主位前,平静地坐下,道:“免礼。”下面所有嫔妃你看我我看你。当今得宠皇后,竟然衣着质朴?穷酸?
姒妃上前迎面笑道:“皇后娘娘,臣妾以前多有冒犯,还请娘娘赎罪。臣妾今儿特带了一些果子,望娘娘笑纳。”
江未末撇了一眼呈上来的蔬果,冷笑:“呵?赎罪?”江未末看向姒妃,摆上笑脸,道:“姒姐姐何罪之有啊?不就是拿着浓妆熏到本宫了,不就是在背地里咒骂本宫而已吗?这都是小事,本宫没有这么小家子气。更不会跟那些嚼舌根的人恼气。”
“臣妾知错了!任凭娘娘责罚!”姒妃连跪带叩地请罪,未末被求得心烦,随口那么一说:“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那就拉出去杖责二十!”
众人错愕地看着这小皇后,换谁都知道,姒妃也只是客气说说,没想到真的被杖责了!姒妃脸上更是惊恐未定。看在夙靖的面子上,就打了二十,也不知夙靖会不会怨我?打完依旧让她坐回原位,没错,是坐下,而且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子。
“各位进宫都是比末儿久的,按理来说都是本宫的姐姐们,既然姒姐姐有心,送来这些艳丽的果子,来人,分下去,让各位姐姐享用。”江未末摸了摸自己的指甲盖,一副人畜无害地笑着。
此话一出,众嫔妃个个大惊失色,这些果子虽然上去没什么问题,这可是她们联合起来特意找来被虫子蛀过了的。难免会吃到那些恶心的玩意儿。看着这小皇后好欺负,来给的下马威,没想到会被这样反咬一口。
江未末再怎么样也是皇后,皇后赏赐的东西岂敢不收?她们手抖着借过递来的果子。江未末看到人手一个了,又笑着说:“那还快吃吃看姒姐姐的果子甜不甜。”
所有人脸上囧字大写,唯有央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腹黑的小丫头。江未末调笑着和央华互换了眼神,笑了。
大厅里,有人感叹自己肯定是造福了天下才没碰上小虫子,也有人因为小虫子而吓得花容失色时,姒妃看到了央华手里完整的苹果,就怒了。
“央华,你怎么不吃呢?皇后娘娘赐的果子你敢不吃?”姒妃像是抓住了乐趣,把气往她身上撒。
“臣妾饭吃饱了,恕臣妾抗旨之罪。”
“央华,你好大的架子,在皇后娘娘面前都如此放肆,抗旨是死罪。”
江未末揉着头疼的脑袋,也不知谁放肆,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比起央华,她才是不要命的节奏吧?“皇后娘娘,央华抗旨请下旨处死!”
“抗旨?她何时抗旨了?”江未末一副一头雾水地看着姒妃。
“娘娘,她拒吃您赐给的果子。”
“……呵。”江未末弯起月牙般的双眼:“你们怕是误会了,我让你们吃吃看这果子甜不甜,没让你们一定要吃啊?这果子似乎真的挺好吃的,所有人都吃完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所有人更是扎心地疼了。
“娘……娘娘说得是。”姒妃尴尬笑之。
“既然果子那么好吃,那么把剩下的发给在场所有嫔妃好了,不用留下,姒姐姐这么想让本宫下旨,那这回可是懿旨了哦。”
姒妃一回宫就和自己儿子抱怨,夙靖真正和别的皇子游戏,被亲娘活生生拖了回来,夙靖摊了摊手;“母妃还是别再在那小皇后面前作妖了!她可不会收你的情!打你二十大板,也算是对儿臣的恩。”本来想借着儿子一起出出气,没想到反过来还被儿子说了通。
请走了所有嫔妃,未末总算松了口气,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请安!“娘娘,刚才流絮过来说,央华贵妃想请娘娘去静轩殿小坐一会儿。”栀羽附耳说道。
未末本来很高兴央华的邀请,可仔细一想,却又摇了摇头:“去告诉流絮,册封才几日,娄氏在我身边放了众多眼线,等这风头过了,再亲自拜访。”栀羽领命退下。流絮收到传话,明白未末的顾虑,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在宫里没有在江府自在,上次回门,也没有停留太久。江未末在储凝宫里除了嗑瓜子就是睡觉,无聊透顶。晚上,皇上如常拜访,江未末睡在凤椅上,身边堆的都是瓜子壳。
“末儿?怎么累成这样?”皇上询问栀羽,栀羽回答:“皇上,不是累的,娘娘整日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无聊,便睡下了。”
“当真?”
“回皇上,娘娘知道太后娘娘必定在身边安插了眼线,平日只与央华贵妃有交往,她怕见了央华娘娘,会反害了她,便只……”
“不得揣摩太后。”尽管他恨她,但她是太后,若这个宫里什么人都能对太后评头论足,那这宫里岂不是乱了套路?
“奴婢知错了!”
“你先下去吧!”
皇上把未末抱回到榻上,为她盖好了被子,还是被皇上弄醒了,皇上见她醒了,也就坐回到椅子旁。“末儿,是不是很无聊呢?”
“舅舅,你别听栀羽乱说,末儿很好,倒是舅舅你,前几日吐血,也不知现在身体状况如何?”未末把皇上拉回到床上:“你快睡吧!今晚不用讲故事给我听,末儿给你讲讲这两年我和师父的事好吧?”
皇上点了点头:“那末儿说吧!”他真的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前几日劳神劳心,头总是昏昏沉沉的。
第二日醒来,发现未末竟然趴在床榻边上睡着的,真是辛苦她了。这一觉醒来,果然神清气爽很多,江拓送来的薰衣草香果然不错。那朕就帮帮未末,把这些人都撤了。
一早换上朝服却没有上朝,而是去宣仁宫质问太后。“太后,已经如你所愿,朕封了末儿为后,你却还派人监视末儿,贼心可畏啊!”
“皇帝!哀家养育你多年,你一大早,连朝都没上,这样来质问哀家,就这样报……”太后话犹未尽,皇上就捷足先登:“别说儿子没有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我的男子身份已还你太后之位,晴云之死,朕不在追究,江未末在不久的将来,自会成就你的大业!你我母子之情,早已一刀两断!若再被朕知晓,你对末儿图谋不轨,休怪朕不念生子之恩!”说罢,挥袖离开。
娄氏失神地坐在榻上,拇指和食指按捏着太阳穴。一个老嬷嬷靠过来,询问:“太后,还要继续监视她吗?”
“罢了罢了,撤掉吧!量皇后也不会有太大动作。”娄氏头痛欲裂,急忙地摆了摆手。老嬷嬷下去,另一个嬷嬷过来递上治疗头疼的药。
数日后,发现没有刁奴再跟着她了,于是就找了个时间带着未末散步在御花园里,“末儿,你放心吧!太后已经答应朕把你宫里的人撤回去了,不必再思虑被人监视了。”
“谢皇上。”虽然私底下一直叫他舅舅,可一出宫,还是改口较好,免得被太后抓到,为难他。
皇上欣慰地点了点头,江未末果然通情达理:“嗯,央华还在等你呢!快去吧!”
“劳皇上费心了,皇上一面要操心国事,一面还帮着末儿。真的让未末感激不尽”陪着皇上回到御书房,他这一整天估计又得栽入这满是文书的书堆中去了。
趁着飒飒的秋风,在外面多走几步也好,看着掉落的秋叶,落叶归根,这一年的春来秋去就快结束了,不禁感慨时间如此之快。这马上又快一年了。
“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有情趣来这里赏落叶?”闻声转头看去,是央华,她和流絮站在未末身后。
未末不由地一怔,又笑道:“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罢了。”
“那不如来臣妾宫中坐坐如何?”
“贵妃娘娘,你别欺负本宫年小,就随意诱拐孩童!”
央华紧绷的理智彻底瓦解,这里没有别人,上手就是捏着耳朵:“你这死孩子!现在让你来我这里做客,都成诱拐了啊!?”
“呀!被人看到成何体统?”未末被央华强行带回静轩殿。这么久一来,未末有足够的本事可以去静轩殿,可她没来,因为在这里,时时刻刻都可以遇见夙墨轩,她想不到会有多么尴尬。结果还是被央华拉过来了。
才聊了几句,让心性不稳的江未末立刻返回了十几岁的童真,一激动把老底都给掀了,把新婚那晚的事全翻了出来,想想央华是真心待她好,从五岁开始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是未末心底最像母亲的人。所以,这件事不应该瞒着她。
“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皇上连续和你共处两个多月,只给你讲了两个多月的故事?”央华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未末:“这件事除了我知道还有谁?”
“流絮。”看了看央华身边的流絮
“记住,这件事不能再和任何人提起知道没?”看到央华严肃的皱起眉头,未末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到了静轩殿,未末松弛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央华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小情人见面尴尬难当。不过,墨轩可是很思念她呢!让他们见一面也好。
“殿下呢?”央华兴奋地要找夙墨轩。
“回娘娘,殿下还没回来。”一盆冷水浇灭了央华热情的火。
“呼~”江未末这才松了口气,最起码不是这样相见就好,央华无奈噗嗤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宫了,留久不免会招人怀疑。”未末准备撒腿就跑,此地不宜久留。
“江未末!你敢出去以后别来了!”央华恼气地斥道。
江未末出去不久,又退了回来,央华笑的可开心了:“知道错了?”
“怎么办?”未末有点发抖:“太后和姒妃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若被发现我在这儿,肯定对你不利的!”
“什么?”
还不等央华反应过来,门外就有小太监宣传道:“太后娘娘驾到!”
“快快快!姿势做端正了。”央华严肃坐正。可是,江未末慌了神,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有些颤抖。
“流絮,快带末儿躲进去。”央华看出来了,这种状态满不过娄氏。
流絮带着未末左躲右躲躲进了衣柜。
“参见母后”央华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罢了,哀家不需要你的参拜”娄氏不曾正眼看央华一眼,大袖一挥戴袖风吹散央华的鬓发,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央华细嫩的脸上。
“礼数还是要有的”央华垂眸。
“呵!谁敢受得起你的参拜啊?”娄氏冷言冷语地讽刺她,央华也见怪不怪了。
“今早朝,皇上又再次当着满朝文武吐血朝堂,都是你给皇上吃的药!太医说,皇上已经为时不多了!”娄氏故作哀切。这件事就像预谋好的一样,没有半点预兆,央华有些发触。
“那药,是太医和太后您自己的人亲自监督的,证人都尚在”央华很聪明,她不甘认命。第一,澄明了自己清白,第二,暗语如果证人不在人世,最有嫌疑的是太后。
姒妃上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贱人!加害皇上,是还想把罪名扣在太后娘娘头上?”
“呵,搜!”太后可没心思和她对质,哀家可没闲情在这怜香惜玉。
“本宫做事光明磊落,搜吧!”央华附了附身,抬起头,额上红雀花黄显得各位的显眼。
侍卫阔步闯进门,就是一气乱翻,姒妃早已嫉妒央华房里的玉瓷器,就当着央华的面把她心爱的东西一一毁尽。后来,能砸的都砸了,把宫里闹得乌烟瘴气的。
娄氏走进央华卧室,一眼就看到墙边的衣柜,江未末和流絮不禁屏蔽了呼吸,不敢出声,娄氏伸手欲开门。
未末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有力的跳动着。
娄氏正准备拉开柜门,外面侍卫就报告到:“太后娘娘,找到了找到了!”娄氏这才收回了手。
未末和一流絮松了口气但是意识到后又紧张了起来。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央华的房间里?太后每次一送来,就交给煎药师傅了,会出现在这儿,必定是有丫鬟被买通私藏了起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娄氏满意的看着侍卫手里的草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娄氏附身贴耳冷笑道:“这件事你没得选择。”招手示意,嬷嬷拿过刑具:白绫,匕首,毒酒。
“唔!”流絮急得要喊出声,未末急忙捂住了流絮的嘴。
未末和流絮就这样看着姒妃捏着央华的小嘴喝下毒酒,倒下。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刻进了央华白嫩的脸颊肉中。
而未末只有忍着,只有这样亲眼看着央华被人灌下那杯鹤顶红。忍着,看着,可却阻止不了泪水……流絮死死的咬了一口捂着她嘴的江未末的手。未末只有紧咬着嘴唇,并未收回手。因为她知道,流絮一旦出去,她躲不过一死。太后想杀死一个奴婢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