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愧疚,许玄一时无言。
似乎察觉到他心中所思,谢若水轻轻按揉着他的肩膀,感受着那柔嫩手指,许玄心绪微松。爱难复,情依旧。
若兰与若水,就是此世亲人,亲人间何须计较得失。若兰姐可以为他付出,他同样可以为若兰姐付出。只要心中情意长存,又说什么偿还与否!
这般想着,他心情终于平复。
“多谢若兰姐记挂,于小弟而言,荆家不过癣疥之患,无须多虑!更何况,小弟……”
“许玄,荆家势大,你切不可小看。我知你获得试炼第一,但这对荆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荆家若要对付你,你绝难反抗!”
话语被打断,许玄心中苦笑,若兰姐还是这般脾气。不过谢若兰是为他好,所以他并不介意。
只是,他原本打算告诉谢若兰的事,暂时已无法说出口。若他当真要说,谢若兰必然认为他在逞强。所以,他只能沉默。
谢若兰见他沉默,语气转柔道:“你也别担心,荆家虽强,但也不是没有掣肘。我师尊乃道院长老,又是炼器大师,只要她愿意庇护,荆家必定拿你没辙!”
欧彩衣既是欧家人,又是道院长老,还是炼器大师,在道院影响力不小。若真愿意庇护,确实可保他一时平安。
不过,荆家就算暂时退让,也绝不会罢休。欧彩衣不可能一直坐镇道院,而荆家要想调离欧彩衣也并不难。
正因如此,许玄才不愿找靠山,无论找谁做靠山,荆家都能想方法揉捏他。真正的靠山只有自己,又何须欠人情?
把这番思虑给谢若兰说明,谢若兰也微微沉默。
沉默片刻,谢若兰道:“就算如此,我也会求师尊庇护你,能庇护一时是一时,若真有无法庇护时,我必与你共同面对。”
许玄见谢若兰眼神坚定,满脸认真,他心中充满感动,正准备说几句煽情话,谢若水跳出来道:“姐夫放心,若水永远在你身边!”
听到谢若水的称呼,许玄心中古怪,谢若兰那坚定的眼神,瞬间转为羞涩,脸上也飘出红晕。尴尬的气氛浮现,谢若水却满脸得意。
许玄顿感头大,若水首次当着谢若兰的面这样称呼,叫他如何解释?若兰姐头微低,脸微红,呼吸微急促,该不是误会了吧?
他正如坐针毡,阿香跑进来道:“公子,外面又有客来访。”
轻舒口气,他站起来高声道:“快请进来!”
趁着谢若兰没注意,他瞪了谢若水一眼,然后往外迎去。今天的日子对许大爷不利,在哪都逃不掉尴尬。
走出偏厅,他见陈洛冰正跟着阿香往这边过来。
三个月前,他答应陈洛冰的邀请,直到今天陈洛冰才来见他,想必与入社之事相关。
待陈洛冰近前,他躬身行礼,邀着陈洛冰进入偏厅。介绍过陈洛冰与谢若兰,几人各自坐下。
陈洛冰方坐下,便开口道:“许道友,我十分惭愧,你加入刑天社之事,发生了些许波折。”
许玄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刑天社强大,其成员却多为四大家族中人,以他的实力,若没有得罪荆家,或可入社。
而现在嘛,荆家之人又怎会不阻挠。
他对陈洛冰点头,笑道:“为在下之事,陈妹妹多番奔波,我十分感谢。陈妹妹邀请我,就是对我的认可,至于能否入社,并不重要!”
陈洛冰也不计较他的称呼,看向他道:“许道友入社之事,是被荆家所阻,想来荆家定会在各方面刁难道友,以后若有需要,可叫我帮忙。”
许玄微笑,没想到陈洛冰也是面冷心热之人。他倒要感谢荆家,虽然没能加入刑天社,但却获得了陈洛冰的一句承诺。
他正要再次感谢陈洛冰,谢若兰已经焦急道:“社团于我等而言,十分紧要,既然荆家阻挠你加入刑天社,那你可加入我所在的星火社。”
星火社实力虽比不上刑天社,但也是道院十大社之一,据许玄了解,星火社中成员多为炼器师。
而每位炼器师身后,往往聚集着一群人,星火社成员虽少,其潜在势力却非常庞大。只是,星火社与刑天社类似,成员多为四大家族中人。
或许谢若兰师尊在星火社中影响力不小,但若要越过荆家招收他入社,也会付出不小代价,而这些代价最终必然要谢若兰承受。
许玄自然不愿这样,荆家之事,他能够处理,不想拖他人下水。当初答应陈洛冰邀请,一是心怀侥幸,二是试探荆家打击他的力度。
现在结果出来,荆家不会轻易放过他,荆家能阻挠他加入刑天社,同样能阻挠他加入其它大社。
至于十大社之外的社团,并没有能力与荆家抗衡,加入其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许玄微笑摇头,没有答应谢若兰,他也不能对谢若兰直说,因为那样,谢若兰必会坚持要他加入星火社。
谢若兰向来如此,为他之事,宁愿牺牲自己。可是,若找不到合适理由,他也绝无法说服谢若兰。
思考片刻,他笑道:“许某非久居人下者,若加入他人社团,难免心气不顺,所以打算自己建立社团。”
自建社团之利弊得失,他已考虑清楚,如今荒界战起,社团弱小确实危险,但又何尝不是机会。
只要他实力够强,社团必能快速发展壮大。于首领而言,社团就是私人势力,他若能掌握一方势力,于他反抗之路大有裨益。
不过,他虽早有创建社团之意,却并未下定决心,此时抛出这个主意,不过为暂安谢若兰之心。
谢若兰被拒绝,脸上怒气微显,而听说他欲自建社团,却又暂时沉默。他与谢若兰一起长大,彼此清楚对方心性。谢若兰知道,他性子孤高,不愿居于他人之下。
“自建社团也并非不可,不过,你已经确定要自建社团么?若你确定,那你所建社团将用何名?”
从社团名字,往往可以看出社团性质,谢若兰问他社团名字,就是想知道,他心中要建立什么样的社团。
建社团不过借口,他哪有思考过名字,不过此时骑虎难下,若不说出名字,谢若兰定会发飙。
闪念间,他脱口而出:“劲草!”
“劲草?此名何意?”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之于荆家,犹如野草之于大树,然而荆家虽强,我也不惧,就算身为野草,也要做不畏疾风之劲草。”
劲草名出,许玄思绪翻飞。自穿越而来,他就如默默无闻的野草,随意地长在路旁,无人知、无人识。
疾风骤雨,默默承受。
丹田被谢向道废掉,他心中亦没有多少报复之意;曲武再遇,又被谢向道欺凌,他也只是把一切压在心底。
得遇叶凌紫,心中始有某种欲望涌动,只是这一切都很模糊,因为他早已习惯做一棵默默无闻的野草。
试炼中,被荆家人刺杀,他虽然反杀十几人,但却从未想着要对付荆家。
试炼结束,他抛开所有担忧,只想与李清照快乐生活,却突然发现,威胁一直存在,就算他甘心做路旁野草,也逃不过他人践踏。
谢向道不会在乎他是否退让,不会在乎他甘心无闻,只要有利可图,便不择手段地对付他。
若不是他感觉李清照处于险地,哪会下定决心杀掉谢向道。杀掉谢向道后,他所想还是如何隐瞒,而从没想着直接面对。
谢家于他而言,确实强大,但他杀谢向道天经地义,就算担心谢家报复,也没必要隐隐藏藏。不过是他谨小慎微惯了,从未想过可以换种方法应对。
离开谢家,进入道院,当拓拔破跑来说,荆家会打压他时,他表面平静,实则心中担忧,当时所想,只是凭借自身优势,避开荆家报复。
他只愿默默蛰伏,默默成长,寄望某天成长为参天大树,再来面对一切。
可他不知道,威胁不会因为他蛰伏而消失,打击不会因为他退让而减少。蛰伏可以,退让也可以,但不能成为习惯。
他需要改变,改变思维方式,要化被动为主动。他仍然是路旁野草,但却是不畏疾风之劲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收回思绪,他看着正出神的三人,再次道:“野草柔弱,但生命力顽强,或许我暂时难以抵抗强压,但却从不畏惧,从不逃避。”
“我会直面疾风,直面骤雨,直面压迫,用风雨磨砺自己,用困难锻炼自己,柔弱也能成长为刚强,卑微也能成参天!”
“当我长成参天大树时,不为向谁报复,不为向谁证明,只为再回首时,我能大声道,此生无悔!这就是劲草,不断成长的野草。”
说完这番肺腑之言,他感觉多日来积压的愁绪尽数释放,腰间古剑中剑意轻鸣,体内先天元力也加速流转。
无形锋芒透体而出,他情不自禁起身,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远天外,秋阳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