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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店初识志远

曼丽看着从病房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想着这种日子,天气偏偏特别好.光线经由白色的墙壁反射,将室内映照得更加明亮,但这明亮却同病房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李志明躺在床上的身影,令曼丽联想起挂在肉铺前,羽毛被拔的精光的鸡.几年前她嫁进来的时候,还颇为富态.而当说到他身体违和,入院接受手术之后,身上的肉就像被削掉一般,日渐消瘦.他患上了食道癌.家人出于对他心里的照顾没有告诉他,但是他似乎早已知道.

“老伴.“安琪蹲在病床旁边,握着志明细纹密布的手呼唤着他.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志明的脖子微微一动.宏昌见状便大叫了一声“爸“,向前跨出一步,妹妹兴梦也立刻趋身向前.志明嘴巴微微张开,安琪马上将耳朵凑上.“咦?你说啥呢?“然后看向曼丽的方向:“他在叫志远.“

于是曼丽和安琪交换了位置,坐在病床旁,然后对着面无表情的老人耳畔说道:“爸爸,我是曼丽,您需要我帮您向志远传达啥吗?“

曼丽无法确定自己说的是否被公公听进去.就算他听得见,也没有人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否还认识曼丽.但是仅仅几秒后,他再度开口了.曼丽全神贯注的听,极力想弄明白公公想表达的语言.

“志远.......“接着他气若游丝的说了几句话,在场的人当中数曼丽听得最清楚,虽然是平凡无奇的字眼,但作为父亲留给儿子的遗言,其内容让曼丽感到奇怪.

“曼丽,你公公说了啥?“安琪急切的问道

曼丽还没来得及回答,兴梦突然叫道:“爸爸!“只见志明宛如睡着一般闭上了眼睛,安琪和宏昌也凑了过来.

“老伴,你睁开眼啊!”安琪隔着毛毯摇晃丈夫,他却全无反应,只有纤弱的脖子无力地左右摇晃,和似乎要睁开但永远睁不开的眼睛.

“他走了。”为他把脉的医生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隔了一会儿,安琪开始号啕大哭,兴梦也哭了起来。曼丽感到眼眶发热,视线随即模糊了,而志明灰色的脸庞也渐渐地变得扭曲起来。几年前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鲜明地浮现于脑海。

你真是庥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婚事已成定局时,曼丽的朋友都这么对她说。那是距今五年又十个月前的事了。但是朋友的话,至今让曼丽记忆犹新.

曼丽姓张,娘家不算贫穷,但也绝对称不上富裕。曼丽既非容貌特别出众,也没有什么特长。可谓是相貌平平,才华一般的女人.

进入LX电产股份有限公司,使得她和志明家走上了关系。LX电产是国内屈指可数的电机生产厂商,在全国拥有六座工厂,其中四座在本市的郊区,可说是这一带规模最大的企业。她隶属于这家公司的人事部,负责人事业务。人事部员工平时都很忙,一般很少待在人事部的办公室内,而是被派遣到各部门.

曼丽收到的人事命令上写着“董事室特别秘书”,这意味着由她打点董事身边的大小事宜。上到合同的签署,下到生活琐事,这些都是特别秘书需要照顾到的,和她一起进公司的人当中,唯独她得到这份工作。

“曼丽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能在我们公司里面这么快就升职到特别秘书,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呢!”人事部的资深员工有些亢奋地告诉她。原来,新人被分派到董事长办公室是非常罕见的。一般都要经过层层筛选,有一定资历的老员工才有资格,刚刚出道的曼丽,这么快就升职到这个位置,也确实令周围的同事羡慕不已.

曼丽一般工作的时候,都坐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这里有个特别的位置,既方便老板随时差遣,也便于和其他部门的同事沟通。第一天上班的早上,人事部主任为曼丽引见,董事长还特别从椅子上起身,笑容可掬地说道:“我等你好久了,请多指教。”

“请您多多指教。”曼丽也紧张地鞠躬致意。这就是她与志明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志明的身材并不高,恰到好处的赘肉显示出威严,眼睛和嘴巴微微聚拢在国字脸正中央,昭示出良好的出身和沉稳的个性。

实际上,他在之前的工作生涯中一直是一名超级精英。他的父亲志和在解放战争时期就成立生产零配件制造公司,此后将事业领域扩大至电气制品。那正是今日LX电产公司的前身。

和志明独处并不如当初想象般令人喘不过气,但是依然有很多员工觊觎这个位子。一起工作时,他总是设身处地多方为曼丽着想。他语气温柔,话题也很丰富。曼丽也曾听一些资深员工说,有些董事令人很有压迫感,志明却完全不会给人那种感觉。

进公司约一年后,曼丽接受了志明共进晚餐的邀约,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这能够和董事长搞好关系,对于以后的工作有利无害。但刚听到时,曼丽犹豫一下,志明见状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不良意图。我一个要好的朋友开了一家法国餐厅,我想去捧个场,我老婆和孩子也会来。你平常也帮了我很多忙,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好好请你吃顿饭。”曼丽听到他家人会来,又犹豫了。不过,这次并不是担心志明心怀不轨,而是害怕身处家世背景迥然不同的人群当中,或许会觉得自己的境况很悲惨。然而,曼丽思虑很久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想,太过强硬的拒绝可能不太礼貌,毕竟自己还要在这里工作下去。

于是,那晚曼丽见到了志明的妻子安琪和长子志远。

安琪年轻貌美,凤眼和尖细的下巴给人些许冷酷的印象。她三十来岁,但具有弹性的肌肤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的小姑凉,尽管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就读在小学的孩子。志远为志明前妻所生,当时二十五岁,身材高大健壮,脸庞娇小,铜铃般的眼睛配上单眼皮,炯炯有神。志明给家人介绍曼丽时,志远一直盯着她的脸,令她喘不过气,只好低下头。菜肴上桌之后,众人一面动着刀叉,一面交谈。

曼丽没想到志远居然还留在大学的医学院里作研究。她一直认为,志远一定会像志明那样,在LX电产公司任职。

志明用轻松的语调说道:“这家伙从来不听父母的话,所以选了一个和我的工作最不搭的职业,不过,倒是好过那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男人。”

“能够就读江州医科大学,真是太厉害了!”曼丽发自内心地叹道。别说是江州,国内大部分省份也公认这所大学是医学类最高学府。

听到曼丽的夸赞,志远问道:“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什么?”曼丽反问。

“医生和企业家,也就是我这种人和我父亲这种人,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哪一种?”

“这个……”曼丽顿时语塞,脸蛋瞬时变红,害羞的低下头。如果这只是个玩笑,她总有办法答得出来。可志远的语调中却带有一种特别的认真意味。竟然让曼丽无言以对。

“你别乱问人家莫名其妙的问题,会造成曼丽小姐的困扰。”志明含笑道。

安琪接着应和:“我倒觉得哪种都好,反正两种都很棒嘛。”

志明听了一笑,曼丽也舒缓了嘴角的线条。僵局被安琪巧妙地化解开,志远也并没有穷追不舍。但就在话题转变之前,他加了一句:“好吧,我改天再问。”

“好的。”曼丽也面露笑容,但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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