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上心头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四八三十二，右手一压池壁的台面用力一挺，借着这道气力带着整个人重重的砸入池中，脚底一滑险些喝下几口池水。
手中的抄网开始不断的追击着红色的小鱼，整个池子变成了我和小红鱼的战场，你跑我追，你躲我抓，手脚并用，池中的水被我闹得溅出了不少。
又一次躲过我的抄网一抄，红色的小鱼儿好像是被我弄毛了一般，全身鼓起身体竟然是变大了一倍，原本不过两指大小现在已经是变成了差不多四指大小。
逃窜的身形突然顿住，张开鱼嘴，如人的牙齿并排整齐露出，对着我的小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来，我耳中突然之间好像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冷哼。
“哼！”
“嘶！”
一个疼痛挥去了我刚才不真切的感觉，右小腿上留着一排牙印，点点殷红的血液冒出，让得我一个嘶气。
暴走的小鱼开始攻击池中的鱼虾，带着红色的身影如海中的鲨鱼般撕咬着，池子之中红红的颜色开始散溢。
“反了天了，不就一条小鱼？”
感觉到右腿之上传来的火辣疼痛，怒上心头的我，全神贯注不再盲目下手，看着像是突然把我已忘记般，在啃食着一只大螃蟹的小红鱼。
抄网随着双手的驱动快速的再次抄入水中，看着已经落入网中的小鱼，以比之之前更快的速度抄出水中。
网中是不断挣扎的小鱼，站立在池中的我却是畅快，当我刚刚举着抄网准备跨出池子之时，突然感觉到网中一股强烈的拉扯力传来。
我惊骇莫名的看见，网中的鱼儿竟是生生的把渔网挤出了一个大洞，然后身形滑溜的跃入紧挨着后门的那条平静的小子溪之中。
“我靠！”
三步并作两步，我借力一跃跃出池子，手中的抄网对着大河中，身影停留的小红鱼再次网去，双手发力快速的把抄网从水中抄起。
“好重，这绝对不是那条鱼儿。”
心中感觉不对的时候，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
“快放下那条鱼！”
外公一声怒斥，不知何时他人已在我身后，扯过我手中的抄网，倒扣着把我刚网中的鱼儿放出。
我静静的看着已被放出，停留在水中的那条大鱼，该有三斤左右，体长大约五十厘米左右，然而这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而是它上面漂亮的纹画。
对的，是纹画而不是纹路。
这好像在课本插图里的一条比目鱼，然而又不完全像，全身没有鳞片仿佛就是一层如纸的鱼皮。
鱼皮之上是栩栩如生的京剧脸谱，红黑白三色，色彩才分明，就像是被人画上去一样，拖着长长的鱼尾和鱼脊像是飘带般全是黑色，在水中温柔的飘动。
那一双鱼眼像是人的双眸般，透发着灵动，怔怔的看了我一会，最后朝着我一个眨眼，游走了。
“外公，这这这？”
我结结巴巴的问起，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又怪异的鱼儿。
“好了，没事了。
记着以后再这边见到这种鱼不要去打扰它更不要去抓它，等会吃饭的时候上柱香，然后把那截默蠹鱼的鱼头吃完就没事了。”
外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旁宽慰到。
开饭的时刻到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了一块一共三桌，有老有少好不热闹，这是一个家族小聚会，目的是欢迎我这个大外甥终于第一次回到外婆家。
看着这些与我有着血脉关系的亲戚们热情的笑脸，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困惑，我和外公、大舅、二舅、父亲还有在外公家家族里我称之为三舅、四舅的几人同桌。
满桌的菜肴丰盛异常：爆炒螃蟹、清蒸湖鱼、田螺辣汤等等泛滥着农家山珍，当然其中少不了白切的土鸡和野鸭，美味飘香，让我大快朵颐。
渐渐的另外几桌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我们这一桌，老妈和外婆还有几个舅娘也是围拢了过来，几个男人几碗土酒下肚之后，原本热闹的饭桌突然安静下来。
只见外公起身，从灶台上依然冒着热气的锅中端出一碟清蒸的湖鱼：清蒸默蠹鱼。
黑色的鱼鳞没有刮去，碟底的汤汁像是血液般殷红，散发出来的味道有点血腥味，煞是吓人。
我不明所以，坐在板凳上静静的看着外公插了一炷香在桌角上，神神叨叨的念了有一两分钟，其中大概的意思就是：
我的大外甥第一次来到我们这地方，不知道禁忌，还望众位乡亲原谅他，现在让他吃下默蠹鱼算是给他的小小惩戒，你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在外公的神叨之后，从父亲开始到最小的小姨都是拿起酒碗，对着那碟清蒸默蠹鱼淋下一点土酒。
滋滋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我看见碟底的汤滋在被这些土酒中和之后竟然是一半红一半黑，开始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恶臭，而其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把它吃了，用手抓不能用筷子。”
外公黑着脸，声音森冷的把那碟清蒸默蠹鱼推到我的面前，对着我命令到。
心中一股委屈涌起，再看看桌上的众人，有点悲愤。
怎么突然就变得像是陌生人般的冷漠，看着母亲含着泪撇过头，再看看父亲，他对着我点点头。
我读出了他的意思：这是为了我好。
颤抖着的双手抓起了那个清蒸默蠹鱼头，红似血液的汁水又黏又腥还有恶臭。
这原本不是特别的让人害怕，令人害怕的是我翻起手中的鱼头准备咬下的时候，我发觉鱼头的内部是生的，而外部却是熟的不能在熟。
身体微微颤抖，不过看着父亲坚持的目光，闭上了双眼狠狠的咬下。好臭，好腥，就像是人死之后的那种腐烂的恶臭，却依然冒着热气的人血。
艰难的下咽着，一根鱼刺刺进了嘴巴之中，感觉流血了，口中一个“哎哟”，耳边传来二舅更加森冷的声音。
“小心点，被刺破血肉可是会死的，哈哈哈...”
听着不对味的声音，猛然睁开双眼，我看见了，看见了。
我手中的那个鱼头竟然是一个留着脓血的人手手掌，再看看那碟爆炒螃蟹，被砍砍得七零八碎的蟹肢竟然是根根手指脚趾，在勾着。
那碟田螺则像是睁着的人眼，带着死不瞑目的感觉。
“啊！”
全身鸡皮涌起，一声尖叫丢开手中的人手，看着饭桌之上的外公众人双眼翻白，双手指甲发黑带着冷笑尖啸着朝我的脖子抓来，死死的掐着。
原本清明的厨房升起潮气，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之前见到的“比目鱼”，一群群游荡在潮气之中......
“呼呼...”
我突然起身喘着大气，母亲和外婆睁大着双眼，脸紧贴着我鼻子，焦急的神色映入我的眼中。
“啊！”
又是一声尖叫，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耳中传来外婆的叹息声。
“唉，老头子造的孽啊。”
“呜呜，妈，别说了。等他醒来就说是个梦而已。爸已经走了，他是为孩子去的。”
那是妈妈的哭声，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