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秋雨淅沥,一阵阵寒意上涌。
小巷中的一家铺子温暖如初,老板正支着头毫无形象地靠在软垫上,漫不经心地戳着银丝暖炉里的熏香。
“砰砰砰——”
“开门!给小王我——开门!!!”
嚣张至极的叫门声从屋外传来,老板不悦地眯了眯眸子,修长的手指微勾,小铺的门瞬间开启。
屋外的青年也许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叫开了门,他先探探头,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哈!小王、嗷——”
还没等他再嚣张,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就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腿弯处,青年张张嘴,毫不意外地脸朝下倒了下去。
待他呲牙咧嘴地站直后,刚好看到小铺老板可惜地盯住他身下的那块青砖,好像他怎么了它似的。
“你!”
青年一身宝蓝的锦绣长袍,上面用金线绣了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飞龙,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束起,麦色的皮肤,张扬的厉害。
然而此时他却伸手指着老板,手指不停地颤啊颤,显是气极。
“笑话!难道小王还没一块砖值钱?!”
“忠儿,不许无礼。”
苍老却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脸狂妄的青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处,恭敬地扶着一位老妇人从门外迈了进来。
白衣老板的眉一扬,只见老妇人高贵端庄,步伐沉稳,她缓缓地走到老板的身前,毫不犹豫地拜了下去。
“还请公子帮我。”
“母亲快快请起!”青年一蹦,见老妇人行此大礼就要伸手去扶,“这种乡野小人怎担得起您的大礼!”
老妇人摇了摇头,眼神坚决说什么都不肯从地上起来。
无奈之下,锦袍青年只好瞪了老板一眼——还不快让他母亲起来?
然而白衣老板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青年有些尴尬,冷哼一声。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王是给你面子,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只要能让我母亲满意,小王我就送你一间比这里大十倍的铺子怎样?“
“滚。”
白衣老板吐出了一个字,声音却极其好听,他懒洋洋地指了指门的方向。
“门在那儿,好走不送。对了,走之前把修地板的钱留下。”
果然是地板!青年眼睛一瞪。
旁边的老妇人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按着他的头就向白衣老板躬去。
“幼子不懂事,还望公子见谅,关于我的事,希望公子听了后再做答复,拜托了。”
老妇人又是深深地一个鞠躬。
白衣老板这时才从软垫上坐起,长发泼墨般地散落在白衣上,他端起小桌上的茶杯吹了吹茶叶。
“夫人可是将军李虎之女,云国史上唯一的女将军李燕?”
老妇点了点头:“正是。”
虽两鬓斑白,但她的后背已然笔直,眉宇间仍可见一抹往昔的冷厉与决断,与......难过。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了会儿李燕,没有只言片语,薄薄的嘴唇却漾着令人心醉的笑容。
“也好,在下也好奇为什么一位将军愿意屈尊来到这个小地方。”
“难道公子愿意......”老妇人猛地抬起头,眼里是惊喜的色彩。
“只不过——”
白衣男子轻飘飘地瞟了青年一眼,“在下的铺子小,容不得闲杂人、等。”
“你!”
锦袍青年本来是在母亲的身后好好听的,白衣男子说了这么一句,瞬间炸了。
“你竟敢这样轻看对小王!”
他说着就要向白衣男子攻去。
“忠儿!”李燕严厉地对青年呵斥道,并随手解下围着的披风给青年递去,“去在门外等着。”
“哎哎哎您可别!”
青年连忙按住老妇的手,又把披风给她往回掖了掖,快步向门外走去。
“小王我走便是了,只是母亲您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还是好好披着吧,有什么情况就叫一声,我就在门外候着。”
李燕一直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公子,可以了么?”她转眼看向白衣男子。
“当然。”白衣男子勾了勾唇。“在下愿听其详。”
这时李燕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荷包,小心翼翼地摸索了阵,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绝对不能再看的平安扣出来。
白衣男子眼中一丝惊异闪过,只见平安扣上无数的裂纹,从里到外碎了个彻底,只是现在到了“一枚”的程度,可见李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老妇人把这枚平安扣捧在手心上,脸上带了一丝哀伤。
“我想要公子帮我找一个人,我的姐姐。”她眼神中带着无限的希冀。
白衣男子从老妇人手中接过平安扣,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良久,他推过一盏茶。
“夫人还是先予我说说这枚平安扣的故事吧。”
老妇人一愣,不过还是答应了。
“这要从我小时候说起,我出声在将府,自幼跟随父亲学习武艺......”
云历四十四年,金云之战过后,国家涌现了一大批超凡的将士,要属李虎、元卉和张荥尤甚,三大将军骁勇善战,战场上皆是能以一敌百的好男儿。
尤其是李虎李将军,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了点,可平日里对自己的夫人却是温柔似水,夫人说一不二。
再说李将军对外宣称永不娶妾,和夫人留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
两年后,威严的将府内。
李虎背着手在后院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汗,此时这个沙场上沉着冷静的汉子满脸焦急。
侍女小厮们一度打趣,将军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将军生孩子呢。
“哇——”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从紧闭的房门传出,李虎的心猛地一松,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刚好产婆从屋内抱着婴儿走了出来。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个女娃。”
产婆把孩子递给李虎。
李虎连说了三个好字,身后的管家把赏银放到产婆手中,李将军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然后——“我去看看萱儿。”
李将军抱着孩子就一溜烟儿的跑进夫人的房中了,院子里站着的侍女皆面面相觑,最后相视一笑。
五年后。
“小姐!哎小姐您慢点儿!”
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娃在院子里撒了花的跑,她的身后乌泱泱的跟了一大片呼天抢地的侍女小厮。
“嘿嘿,慢点儿才怪!”
李燕对她们做了个鬼脸,一个纵身踩着白墙的缝隙攀上了姚萱院里的那棵桃花树,然后扒拉着桃花之间的缝隙向下望去,脸上笑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