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来到那座大房子前,是一名陌生的带有邪气笑容的男子牵着自己的手指。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孤儿院的弃子。总是需要靠着自己一个人在世界上站立。所以她总是习惯了安静的沉默,就是打架过后受了伤,她也会在角落地擦拭好伤口,冷眼看待别人的挑衅。
而她今天被那个陌生的男子牵着手指,来到了这座大房子前。
是西式的建筑风格,墙壁上附有白色蔷薇花朵却因为主人的多日不给予照料而染满灰尘。但这些对于小小的她来讲,是无所谓的。她只是觉得那些花朵零落地依靠在墙上开的很让人难过——她不知道应该使用一个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然后从房子里跑出来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男孩子,邪气却淡定的笑容,异常地想身旁的人。
她听到那个陌生人开口对自己讲,语气温和——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肯这样温和地对她这个弃儿这样讲话——
她听到他讲——
“从今天开始御关千影要叫仁王千影了哦。这里便是你的家,他是你的小哥哥,仁王雅治。我将是你的爸爸。”
那个男孩子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笑容在他的唇角放大,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千影那个年龄,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变动。孤儿的自己忽然间有了爸爸,有了哥哥,也意味着她将有妈妈。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使用这个词语。这种不可思议对于小小的她来讲,对于小小的孤僻的她来讲,甚至会带来恐惧,以至于她会抵触。
就像很多年以后,她依旧固执地对别人讲。我的名字是御关千影。她依旧固执地不肯叫仁王哥哥。
就在那一日,忽然有一只很大的幽蓝色蝴蝶落在蔷薇花上,安静地闪动着翅膀。那个时候她的视线立刻从面前男孩身上转移到蝴蝶上面。
可是面前那个叫做仁王雅治却灵活地跑过去,把那只大蝴蝶捉住。看蝴蝶在他的手中挣扎,她皱起了眉头,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仁王却把蝴蝶放在她的面前,笑容漂亮,他告诉她,送给你。
那个时候,她记住了那种笑容。漂亮,邪气,且淡定。
到现在,她也发现那种笑容在他的脸上也没有过变化。
在那个所谓的家中。无论居住了多久,她总是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陌生的。除了那个陈旧的阁楼。她从开始居住到现在,她就喜欢到那里去。陈旧的气息,灿烂金色的阳光从窗子**入,看清了空气中飘浮着的尘土。
她能够在那个陈旧的阁楼里看清楚外面的大片的蔷薇花。但是她很少去看。
她在那个陈旧的阁楼里发现了,在一个染满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木偶。无精打采地在那个角落里低着头,常常的僵硬的线条散落在脚边。
千影拾起木偶来。
有的时候拿着它摆弄一些孤独的姿势。从那以后,她开始喜欢一个人在空空的地方,舞蹈。有的时候自己也会带着吉他,拨弄几个音节。音节的碎片拼凑成了长长的乐曲时,她却发现木偶孤独地呆在角落里,不能活动了。
因为没有人来牵引它的线,与她的音乐一起舞蹈。
她发现自己来到这个家后安分了很多。从来都不会打架了,似乎成为了一名好孩子。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差一点就动手了。可是在此之前,忽然的一个强劲飞跃而来的网球将欺负自己的男生打倒,然后她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仁王在对自己笑。然后走过来,拍拍自己的头,问还好吧,小笨蛋。
她是冷淡地转身。讲,你多管闲事。
只是她有看见,他还是那种熟悉的笑容。漂亮、邪气,而且淡定。
她记得那一天下雨了。
雨水把自己的头发打湿,他们两个都没有打伞。雨也把那个大大的家门前蔷薇上面的灰尘冲刷干净。她才想起来,原来目前的蔷薇在染有灰尘时,应该被称为开的落寞。因为蔷薇是灿烂的白色,不适合黯淡的灰尘。
那一天她也拒绝了仁王递过来的衣服。
然后自己就感冒了。
仁王笑嘻嘻地嘲笑自己是个笨蛋。却总是在学校,跟在自己后面,甚至搞到网球部的训练迟到,被罚跑的时候引来许多女生的尖叫——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注意到,仁王雅治其实在网球部当中很受女生欢迎,而且他的网球也打的很好,是正选。
那个时候是她刚刚进入立海大,对这些事情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偶尔在细微的地方,偷偷地看那个大男生。她发现他的确是不难看。银灰色的头发,还有一个奇怪的小辫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开始喜欢他。——她是这么觉得,当然她不会主动承认的。就像她不肯叫仁王哥哥一样的。
其实她是不习惯记日记的。后来在学校旁边的小商店里看到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封面是模糊氤氲的大片的蔷薇,白色的,停留一只大大的幽蓝蝴蝶,安静地栖息。就莫名其妙地买了下来。她开始在本子上面写字。
写什么样的东西。很多样的。每次都是很短很短的几行字,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一句话而已。她写那个孤寂的小木偶是没有办法在她的音乐里舞蹈。她也写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微笑。
手指中拿着大大的幽蓝蝴蝶然后对自己微笑着讲送给你的那个人的微笑。从这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这个人,是要自己叫他哥哥的人。
千影是个沉默的孩子。或者是冷漠或者是孤僻。许多年也没有过的改变。就像她的很多习惯一样的,很多年没有变化。
还是喜欢那个陈旧阁楼,喜欢那里呆呆的小木偶,喜欢在那里一个人弹奏吉他。后来她才发觉其实自己能够弹奏的很好了。
千影不是个张扬的孩子。她只会自己沉默在那个阁楼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会吉他。也许要除去仁王。而且她也不喜欢张扬。在校园里面总是独自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她会装作不情愿地和仁王一起回家。在一开始自然惹来了很多流言蜚语。甚至有些暴力女生来找自己要问个究竟,用拳头说话她也擅长的,可是仁王没有给她机会。
也许是巧合,那些暴力女生找她的时候,仁王就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地适时现身了。可是不一样的是,他只是轻轻地笑笑,说这是我的妹妹,你们怎么和我的妹妹过不去呢?
语气平静无所谓。就像平时一样的。
她觉得他在说妹妹的时候,语气是那样的自然,自然的她开始有些难过。
千影是不会把这些东西讲出来的。
就像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仁王笑嘻嘻地指着某一个女孩子讲那个小MM很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时,她只是会用鄙视的眼光看看他而已。不会将讲什么的。从来不会。
但是她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她会总是想起来,仁王说过的,这是我的妹妹。
她也把这些不舒服零散地写在了那个本子上面。后来她忽然发现本子不见了,为此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于是就放弃了,也放弃了记日记。——毕竟记日记不是她的习惯。
还是习惯在阁楼里面。
也是在阁楼里面。
她沉默地拨弄吉他,依靠在墙角,不去看那个呆呆的失落的木偶。木偶的线条僵直地散落在地板上面。
其实她是想看木偶顺着她吉他的声音起舞的。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她以为会一直做不到的。但是那一天的时候。
自己沉默地拨弄吉他。她看见木偶缓缓起身,关节撞击出咯咯的声音。她看见木偶身后的仁王露出漂亮的笑容,对她说。偶尔玩玩这东西也不错。
白色的线连接着木偶,姿势并不流利。她在想她是否要感激。
慢慢地拨弄吉他,她讲,“我们按照预定好的剧本,使用僵硬的线条在十块砖建造的戏院上演注定的结局。是不是呢。也许木偶想就此停止,去等待什么东西。就像你莫名其妙的只是因为你比我大一岁,而成为了我的哥哥,我却从来不这样称呼你一样。”
仁王愣愣地听着她在讲这些话,忽然的笑容再次在他的嘴角放大。
语气平淡或者是无所谓的感觉。他开口。“笨蛋。我们又不是木偶,不需要别人的牵引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东西。况且我可是欺诈师,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够瞒天过海?小小的结局怎么能够控制的了我。”
在讲这些话的时候他在看着她的眼睛。幽紫色的眸子有他的影子,不清晰,很模糊。
他继续讲,“而且我也很高兴你不叫我哥哥的。我也不想要你做我的妹妹。其实你做我女朋友很好的。”
语气依旧是平淡的。
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所以也是淡淡地回答,“你开玩笑。”但是语气也许可以控制,但她的脸还是红掉了。仁王是不可能忽略这一点的。而且也是不可能忽略的。千影的日记本是让他给摸走了,让他高兴的是里面有自己的名字。
她避开他的视线去看窗外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些小朵的蔷薇花变的干净起来,白白的。
“你喜欢干净的花,没错吧。为了看着顺眼,我可使废了不少力气阿。天天侍弄那些东西,我可是一大男人啊。”仁王似乎在抱怨一般地盯着她,继续讲。笑容在他的嘴角带着邪气。
“所以阿,就看这一点你也要做我的女朋友的。说起来老爸那边其实我早就跟他们说通了。还有阿,你做了我的女朋友,玩玩木偶我还是会的。”
“所以你只有一个答案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你必须答应。因为我喜欢你。”
然后他看着她继续笑。因为她笑了。
木偶还是需要线来牵引的,因为它是爱着那个操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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