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冬,杜塞尔多夫
这一年,德国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每天都是阴冷潮湿的,让人心情郁闷而又孤独。
来德国虽然还不到两年,但我已经发现了中德之间巨大的文化差异。首先体现在熟人见面时,德国人可不像中国人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今天下雨吗?”由此可见,中国人第一重要的饮食文化,在德国人眼里还不如天气预报重要。在德国,冬天出门要穿大衣,而且千万不能忘记带伞。
德国冬天较长,几乎6个月,室内的暖气是非常足的。而夏天比较凉爽,所以德国全国几乎也没有使用空调。也许寒冷的气候导致了德国人特别喜欢晒太阳,盛夏中午即使两个小时的日照时间,他们也要脱掉衣服到草地上享受一下短暂的日光浴。
冬天的时候,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到比较温暖的地方旅行。最常去的地方包括:法国南部,意大利,瑞士,西班牙等。如果一个德国人一年时间都没有到其他国家旅行,有可能会被人瞧不起,因为不去旅游只能证明这个人很穷。
今年冬季杜塞尔多夫大学组织的旅游项目是去法国里昂。如果没有MEDICA医疗展会,我也会报名参加,因为学校组织的旅行都是比较省钱的,适合学生。
可这次没去旅游我也不后悔,因为MEDICA展会真正开启了我人生新的篇章。
虽然这几天杜塞尔多夫阴雨连绵,气温降到6℃,但MEDICA展会里面热火朝天的繁忙似乎和外面的阴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礼生公司展台上,罗瀚交代给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合适的经销商(Dealer),有了经销商就有了销售渠道。
我和罗瀚两人几天来极限发挥的忙碌也收到了超乎预期的效果。南美,印度,埃及,中东等各国代理商都先后与礼生公司签订了销售合同。
罗瀚对我的工作感到非常满意。他一边把我几天的薪水放在信封里交给我,一边说明年开MEDICA展会还要再雇我。
马胜林也逛遍了全场,跟我们一个劲儿地抱怨杜塞尔多夫会展中心场地太大,累得他浑身腰酸腿痛的。但不管怎样,他毕竟获得了国际市场发展的第一手材料,这也是公司对他委以的重任。
罗瀚非常高兴,对我和马胜林说第一次来MEDICA医疗展会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果,看来以后要经常来德国了。
礼生公司这几年在国际市场的探索可以说都是跟在英锐的后面跑,英锐第一年到哪些国家去办展,礼生第二年肯定也会出现在哪些国家的展台上。之所以会这样,不仅因为英锐确实是中国医疗仪器界的领头羊,而且关键的就是罗瀚对何天莱机敏的商业悟性和先知先觉的全球意识的信任和追随。
这几天和罗瀚共事,我已经深深感觉他对天莱这位同门师哥的推崇。也许是从在交大读书时候开始,或者是从在先科公司同事阶段开始,总之,他认为何天莱对国际市场的冲击战略是中国医疗仪器界的首创,也必然使英锐公司成为世界医疗集团的新一代霸主。
星期五,也是MEDICA展会的最后一天。比前几天喧嚣的人流减少了许多,展厅似乎也有了难得的清静。下午开始,一些公司已经开始撤展,罗瀚招呼我和马胜林说:“看来现在我们也可以走了,找何天莱他们去!”
晚上,在杜塞尔多夫最有名的中餐馆-御苑饭店,英锐和礼生两大公司的庆功宴会即将开始。
英锐公司人多共8位(栾东朝和孙先平已先期回国),礼生公司加上我才3位。无意中我发现还有一个空位,何天莱说他那是留给他的表妹。
大家忙着点菜,何表妹还没来,他着急了跑到门口等她。
我一看菜都上来了大家都动筷子了,可他还一口没吃,真是心疼他。
我不由自主地也跑到门口,对他说:“何总你先回去吧,让我来替你等她。”他点点头,回座位了。
大概还不到5分钟,进来了一个30多岁,短头发,带眼镜,瘦瘦的中国女孩。
我立刻迎上前去说:“请问你是何总的表妹吗?他让我在这儿等你。”
她边擦眼镜片上的霜边说:“是呀,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有点堵车。”
看到表妹来了,何天莱非常开心,对身边的人说:“小胡办事效率比我高啊,她一过去等的人马上就来了。”
我让何表妹坐在他身边,我悄悄挨着何表妹坐下。
他好像很兴奋,炫耀说:“以后来杜塞尔多夫就有两个表妹了。”
听到这话儿,我心中暗喜,他终于不再当我叔叔了!
其实这次两公司十几人这么大规模的聚餐,在当时中国人还不太多的杜塞尔多夫应该算具有相当规模了。大略统计杜塞尔多夫当地的中国人才刚刚30人,毕竟德国不是移民国家。
宴会真是丰盛。来杜塞尔多夫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中餐,有北京烤鸭,松鼠桂鱼,椒盐大虾,铁板牛柳,东坡肘子等这些在德国非常难得的中国地道美食。
御苑饭店的两位老板,一位是广东人,一位是北京人,本来并不认识我,这几天见我总领着老板级的客人来这里来吃饭,点的都是高级菜,还以为我是中国带团的导游呢!老板之一连忙递给我一张名片,说以后欢迎我带团常过来。
是啊!平时杜赛尔多夫大学的中国学生哪有几个吃得起这么贵的饭店?而其他国家的学生就更穷了,包括德国本国学生在内,一天的伙食费不会超过20欧元。就这一点上,我是同学中最幸运的一个,短短五天时间就来了御苑两次。
而我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认识了他,何天莱。我看着他,见他正和表妹低低私语,我急忙把眼光移到饭店装潢考究的带有中国山水情趣的图画上面,假装欣赏着...
但这一切竟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再看他时,发现他不但早就目光锁定了我,而且还含着深深的笑意。
仿佛被他看穿了少女的心事,我的脸一下羞得红了!
“来,大家举杯同庆啊!”是罗瀚在和大家寒暄敬酒,我的思路被打断了。
“来,来,大家干了杯中酒!”马胜林也加入了敬酒的行列。
看来大家都对这次展会的成功感到兴奋和喜悦,高兴劲儿都洋溢在脸上了,几乎每个人都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欢声笑语笼罩了整个饭店。
可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此时我似乎显得过分安静,默默不语。因为我已经知道何天莱第二天早上7点的飞机,去芝加哥参加北美医疗仪器展,他的行程已全部排满。
这么久,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宴会即将结束,轮到我敬酒了,我举起酒杯说出发自肺腑之言:“感谢何总带我走进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社会,我学到了一生都没有学到的东西。感谢英锐,礼生,各位前辈,你们走了,也将带走我的心。”
何天莱听到这话儿,也满怀深情地举起酒杯说:“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罗瀚也举起酒杯凑热闹说:“对,对,何总把她也一起带走吧!”
我相信当时全桌十几人中,可能只有何天莱和我能听懂彼此之间的话。
整晚的筵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别人说话我根本听不见,只有他的每一句话让我的内心小鹿乱撞,其他人在我俩的世界里都好像不复存在了。
我有一种悄悄恋爱,被人偷了心的感觉。纯洁的感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中学生,偷偷的怀春,情窦初开一样。这是我多年来梦想寻觅的爱情神话,却未料到会在今晚发生。
散席之后,望着其他人离去的背影,何天莱说要去洗手间,我正好也想去。我们两人留在了最后。
等我出了洗手间,看见他正等在门口。也许因为离别在际,也许再次相见说不定要等上一年,我们再也无法压抑彼此的激情,禁不住紧紧拥抱,亲吻像雨点一样洒在对方脸上,一直亲到饭店大门外。
德国的严冬,冷风习习,确实寒冷,但我俩抱在一起是多么温暖啊!他迷人的吻让我痴情,让我陶醉,他伸手温情地抚摸我的身体,我整个人都酥了,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溶化在他的怀抱里。
时间在我们身上停滞了,我希望那一刻就是爱的永恒!
他温柔的唇从我脸颊划过,在我耳边轻轻说:“研究生毕业就去了最南的地方,十多年了,从来没在这么冷的寒风里抱着一个女人!”
这句爱情经典后来竟深深地印在我心里,让我一生难忘。
几乎他的全部同事,加上罗瀚和马胜林,都以为那天晚上我们会在一起,其实他送我回大学宿舍,大概只有15分钟的车程,但我们竟没有!
他旅途劳累,正发低烧,第二天又要早起飞美国,他说等回深圳把身体好好养一养。
在火车站,他从背后抱着我,我紧紧地靠着他,握着他的手。我喜欢他的手,柔软而温情,我们彼此相互体会着,生怕对方消失。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想着你!”
我们约定第二年的相会。
临别,去杜伊斯堡的末班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车门即将关闭,我仍紧紧拉着他的双手不放。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带走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