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木远夕来说,曾经最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第一是黑,第二是鬼。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拜了月无光为师之后,她觉得就算在乌漆妈黑的地方撞见鬼都没啥好怕的了,因为她的师傅,比鬼还可怕。
真的,打从心眼儿里的害怕……
所以木远阿西几乎是怀着一颗颤抖的玻璃心,对月无光说道:“师傅,对不起……徒儿没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话音未落,便见她衣袖一挥,“啪”的一声脆响,木远夕就这么被她一巴掌给打趴。左脸立即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辣疼。
“你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木远夕还未及重新爬起来,月无光已近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虽没有用力到令她窒息的地步,但她那尖锐的指甲几欲插进木远夕细嫩的皮肤,有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你说过,成大业者,必须耐得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清心寡欲,绝义无情。不然,你为何要给自己取名独孤离?难不成是自欺欺人?”月无光此刻的眼睛里,不再空洞无神,而是如魔鬼般发出阴森仇恨的冷厉之光,紧紧地瞪着她。
木远夕不禁苦笑,艰难地扯着嗓子,发出喑哑的声音道:“我也曾经以为,我可以真正做到像自己说的那样。可是怎么办呢,如今事实证明,我做不到。如果绝义无情真的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那么为何当朝圣上能一直好好地活到现在?又为何师傅你会落到如此这般田地?”
月无光瞳孔骤然收缩,阴森森地眯了眯眼睛,掐着她的那只手突然力道大增,令她顿感呼吸不通,脖子上的皮肤已被她五只尖锐的指甲刺穿,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会死。月无光在长年的爱恨折磨之下,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在她的身体里,有着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格。一个因爱生恨,嗜血残暴。一个看透一切,无欲无求。每当她嗜血残暴的人格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她的另一个人格就会为了阻止她犯下大错而及时跳出来。而她人格转换的固定信号,便是瞳孔骤缩。
只见月无光那灰棕色的瞳仁骤然猛缩,时而聚焦时而空洞,一直剧烈地抖动着,不出几秒钟,那剧烈的抖动便戛然而止,灰棕色的瞳仁徒然一定,缓缓恢复放大,重新聚拢目光,像吸收了月光一般反射出一丝丝柔和的光华。这便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是她人性中仍旧保留的亲善仁慈的一面。
月无光换了人格之后,整个人如梦初醒般,惊讶于自己所做的一切,连忙把手放开,将木远夕从地上扶了起来,满脸愧疚心疼地看着她:“我的好徒儿,为师又让你受苦了……”
只是即便她换了人格,木远夕心里对她产生的惧意也依旧挥之不去,上一世的她没学过心理学,谁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变成方才那副恐怖嘴脸……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尽量小心翼翼,不刺激师傅为好。
“师傅,徒儿没事……”木远夕扯着嘴角笑道。
月无光叹了口气,缓缓道:“为师知道,这次的任务是难为你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就像我,估计倾其一生,也难以走出这场情关……”
“师傅……徒儿自知这次让师傅失望了,但徒儿向师傅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请师傅再给徒儿一次机会。”木远夕又朝她单膝跪下。
月无光声音和蔼地道:“此事无妨,为师知道徒儿聪慧博才,定有自己的办法,为师相信徒儿的能力。只是那月无常性情焦躁,时常将徒儿逼得太紧,为师会尽量让她少出面的。”
月无光此时的人格,被她自己视为第一人格,而方才那般变态发狂的人格则是第二人格,为了区分,她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月无常。
“谢师傅。”
月无光一离开,采薇和戌艺婆婆,柳衡和柳娟便迅速推门而入,齐齐朝她围过来。
“少主!少主怎么又受伤了!”采薇飞快跑过来扶着她坐下,戌艺婆婆和柳衡纷纷拿出医药箱为她处理脖子上和嘴角边的伤口,还拿了冰块来敷脸。柳娟在一旁站着,面目冷峻,持剑的左手异常用力。
“这天杀的邪教教主!每次来都害少主受尽折磨!少主在煜文王府受的伤还未痊愈,如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采薇真恨不得一剑杀了她!”采薇说得咬牙切齿。
“对!杀了她!大不了跟她拼了!”柳娟也恨恨地说。
木远夕却微微一笑,道:“只怕倾尽我这整个山庄所有人的力量,都不是她一人的对手,这种亏本生意,我可不干。”
“少主……”采薇说着,突然眼眶一红。
木远夕连忙给她打住:“哪,你要是敢哭,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卖了!”
这三年来啊,木远夕便是这般苦不堪言地过来的。说到月无光,其实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年前云山寺那场地牢大火,便是由她所放。想当初,木远夕被关进地牢的第一天,如渊那个老妖僧便来看过她,给我吃了一颗保命的药丸,而且还留了一张地牢密道的地图给我。那时她便知道,妖僧对她是有所图的,他一定不希望她就这么挂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妖僧竟会利用月无光,并且不惜烧毁地牢和佛塔,来把她救出去。
当时的木远夕伤得太重,虽然在地牢里时曾得南宫燐炤每日送药照顾,但毕竟是地牢,条件苛刻,南宫燐炤和妖僧给她吃的药只能暂时保命,治标不治本。月无光把木远夕从地牢救出去后,她已奄奄一息,差点归西。
不得已之下,月无光只能带着木远夕和柳娟,在那云山寺的后山底下,躲了将近一个月。月无光因地制宜,到处采药,终于在木远夕即将撒手人寰之前制好了她的独门秘药,把木远夕的命从地狱中生生给捞了回来。
随后,木远夕便拜了月无光为师,后来她才知道,那月无光竟是月煞神教的教主,而自己竟毫不自知地入了邪教。只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再想逃都逃不掉了……
无奈。毕竟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所以就算再怎么艰难,她也得咬着牙把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