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的日子,不仅度日如年,而且因为不见天日,因而叫人不分昼夜。在这里,没有白天,永远只有黑夜,漫漫无尽……
木远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又怕鬼。还好有孔言聿送她的那支夜明簪,除去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便是紧紧地将簪子握在手中。簪子发出的幽幽的光亮如月光般将她笼罩,虽无温度,却神奇般令她觉得有一股暖流缓缓传遍全身。
那就像是……
他的目光……
好几天以来,木远夕每次见到林申儿,都很想问她关于孔言聿的情况。话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口。也不知那日他醒来之后,病情有无好转。心中的担忧,逐渐变成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里。木远夕虽不敢问,但心里面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有了答案。
这么多天过去,他都未曾出现,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还在山下县城里,依旧重病在床,无法上山。
二则是他对她早已失望透顶,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再见到她……哪怕她身陷囹圄,他也置之不理……
这两种可能,她自然不希望是第一个。所以便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可能。
呵,不再见。这样更好。既然缘已至此,再见难免徒添新恨……
一切纠葛,当断则断。没有结束,何来开始……
木远夕每每望着夜明簪都会失神许久,然而就在风谷来过的这一夜,木远夕把夜明簪握在手中,目光却是笔直地望向前方。铁门之外,那一条笔直幽暗的廊道,似乎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她等着,耐心地等着。
等那个尽头,出现一丝奇迹之光……
就在昨天半夜,妖僧曾来找过她。
阴暗的地牢光线将妖僧浑身上下渲染得越发诡异,明明没有任何光源,但是他的双目却发出诡谲的光,他走路无声无息,进来的时候差点把只剩半条命的木远夕直接吓死。
“再忍忍吧,”妖僧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阴森森的,“明天你便解脱了。”
差点吓死的木远夕赶忙拿出夜明簪,缓了一缓,才道:“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我处死?”
妖僧似乎笑了笑,“你忘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时候未到。等将来有一天,我需要你的心脏的时候,那才是你性命该绝之时。”
“哦,”木远夕突然淡定了,“这么说你是要以权谋私,偷偷将我放了呗?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无异于放虎归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到时候,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你与众不同,大智若愚,本来我对你是放心得很,奈何终是人无完人,你的弱点,就在于太过心软。”妖僧竟叹了口气。
木远夕苍白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轻笑,“不然你想让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丧心病狂,表面上我佛慈悲,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么?”
“罢了,你虽与常人不同,但总归经历浅薄,很多事情你看似透彻,实际上仍是太过稚嫩,”妖僧仰起头望向别处,“这一次并非是我以权谋私要将你放了,而是有人求我,并与我做了一场不错的交易。”
说到这里,木远夕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见妖僧双目灼灼闪耀着莫名的光芒,带了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期待和高兴,看来这笔交易令他非常满意。
但木远夕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人是谁?”她问。
“她和你一样,也在这座地牢之内。”妖僧道,“很快,你就会见到她。”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了。
木远夕生平最讨厌这样卖关子的人,说话只说一半,然后留下人扬长而去。上一世的古装电视剧里大多如此,这大概是古人通有的臭毛病吧。
所以,木远夕一夜未睡,强撑着身子就这么坐了一夜。前方幽暗的尽头,是她所有生的希望……
—
“娟儿姐,你说这张字条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这到底是真是假?”
屋内,林申儿和柳娟坐在桌前,共同疑惑地望着桌上的一张字条。
字条是方才被人用飞镖所射入,柳娟迅速追出去,寻了半日,无果。林申儿卸下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收拾行囊,今日亥时,有人会将木远夕从狱中劫走,你们在后山古榕下等候即可。”
没有署名。难辨真假。
柳娟表情凝重,盯着字条想了半晌,道:“如果是真的,最好,假的,对我们亦无害处。所以,我愿意一试。”
林申儿急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不行不行,如果是真的,远夕姐姐便是逃狱,罪上加罪!这少林寺的法规条律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前几日我便一直想下山求二少相救,只是害怕远夕姐姐会不高兴,所以才没有。但是现在看来,我不得不去找二少了,二少对远夕姐姐一往情深,他一定会想出更好的法子将远夕姐姐救出来的!”
柳娟有些微怒:“连南宫公子至今都未想出法子,一个孔府二少又能奈何!”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我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二少待远夕姐姐如何,是人都看的出来。他们俩是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实在不忍见他们就此分开!也许这一次就是很好的机会,二少会将远夕姐姐救出来,然后一切又会回到以前一般,美好和睦!”林申儿说着,便往门口走去。正要拉门,柳娟上前一步,一掌抵在了门上。
“我只要你一句话——”柳娟比林申儿高出一个头,她低头一脸冷漠地看着林申儿,继续道:“远夕姑娘和孔府二少,你选一个!”
林申儿不由瞪圆了双眼,吃惊地望着柳娟。这个问题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跟在木远夕和孔言聿身边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是她至今为止所拥有的最快乐的时光。木远夕待她情同姐妹,孔言聿对她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们,便不会有现在的林申儿。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却不想命运最终会要她做出如此艰难的,二选一的抉择。
纵然如此,她也是早就做出了抉择的。不然,她不可能会在这里,和柳娟怒目相对。
她说过,她会永远陪在远夕姐姐身边,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只是,倘若远夕姐姐当真逃狱,那便是等于坐实了罪名,一旦抓获,便是罪加一等,说不定还会立即处死,到时候便是玉皇大帝也难救!而若把一切告诉二少,则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二少既然能拜得云山寺的如禅大师为师,便说明他的身份和地位绝不是一般的豪门子弟,也许,他真的有办法能将远夕姐姐救出来啊!
她没有办法与柳娟解释太多,只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小声地道了句:“娟儿姐,对不起……我一定要下山!”
柳娟含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别开视线,松开了手。冷冷的,一句话也没有说。林申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迅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