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谷走后,便剩下木远夕和孔言聿二人。他们静静地坐着,又观赏了一会儿月色,木远夕忽然提议说,“二少常年坐着轮椅,腿脚一定要经常按摩以通畅血液,夕儿也跟着学了一点,一直没机会表现,不如趁此机会,让夕儿给二少按摩吧!”
没等孔言聿同意,木远夕便已跪坐到她面前,开始按摩了。
孔言聿脸上的笑意渐深,目光柔柔地倾注于她。
木远夕便按摩边问,“二少感觉如何?夕儿的手势可还行?”
孔言聿假装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思考着说:“夕儿的手势尚显笨拙,与李正的手势相去甚远,不过,既是夕儿的一番心意,自然是极好不过的。”
木远夕抬起头,朝他咧嘴一笑。
但见他双目如月华充盈,莹润温泽,将她注视良久,然后缓缓伸手,于她头上轻轻抚了抚。
这不就是所谓的“摸头杀”嘛,简直叫人欲罢不能无法抵挡啊……木远夕顿时心乱如麻,浑身酥软,与孔言聿四目相对良久,差点就要灵魂出窍。
幸好她脑海中的另一半理智及时跳脱出来,将她警告了一番,于是迅速低下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专注按摩。
这么久以来孔言聿待她如何,她心里自是清楚。她穿越到这个三足鼎立的世界,如今已是孤儿,未来之路渺茫漫长,凶险难测,若能得一人心,温柔以待,一世宠爱,该是何等幸运。幸福明明就摆在她面前,那么真实,那么诱人,可是,可是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将它接受……
一想到再过几日……他还能如此待她么……
“夕儿,你可曾怪我?”忽然,孔言聿艰涩地开口问道。
不等木远夕回话,又听他继续道:“如你们所见,我与孔方进之间的关系并不交好,他视我如仇,几次三番对我出手,我虽对他也毫无感情,但却无心争权夺势,不想落得同他一般,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前几日他将夕儿重伤,我何等心痛,然而终是没有替夕儿出这口气,夕儿可有怪怨于我?”
木远夕内心了然,又怎么会怪怨二少?
如今这天下虽看似平静,但实则暗中波涛汹涌,风云叠起,纷争不断。然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置身于那永无宁日的纷争之中。自古便有许多文人墨客选择远离乱世而隐居,像白居易的“欲隐墙东不为身”,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咯的“觅得恬寂处,闲坐远云飞”……二少心性纯良,清逸淡漠,温文尔雅,若出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片、商战片、权谋片中,那画风该有多违和!孔言聿在她心中的形象,是每天弄鸟赏花,吟诗作对,琴瑟友生,与世无争才对……
木远夕于是摇摇头,望着他,道:“夕儿从不曾怪怨二少。”
孔言聿思虑沉沉,过了一会儿,踌躇着开口:“倘若以后,我决定到一处与世隔绝之地隐世安居,到时候,夕儿……可还愿追随?”
“夕儿……”木远夕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再早一些,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也许真的会给予他肯定的回答。可如今,她不仅知道了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而且最近正暗中谋划之事,更加让她无法给出答案……
孔言聿见她为难,于是宽慰一笑,道:“夕儿不必多虑,只管当我方才所言不过一时兴起。以后的事情,毕竟还远着……”
以后的事情,的确还很遥远……
而眼下的事情,却已不能挽回……
木远夕的心忽然一阵绞痛,索性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趴到孔言聿的腿上。他身子明显一震,整个人惊滞了许久,一动都不敢动,仿佛趴在他腿上的并不是木远夕,而是一只可爱的鸟儿,他怕轻轻一动,鸟儿便会飞走。
良久,他才放松下来,又使出那招“摸头杀”,把手覆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来回抚着。
“夕儿,勾心斗角之事我虽不愿尝触,但我答应夕儿,从今往后,我会更加好好地保护夕儿,绝不会再让夕儿受到任何伤害。”
木远夕忽然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没有说话。那句古诗怎么说来着,“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此刻的她,终于无比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两句诗的含义……
二少,能不能不要再对夕儿这么好……
因为夕儿,怕是要辜负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