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多爱捉弄人啊,木远夕心想。一个月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一个月后的她,却成了个将死之人。
难道她这辈子不仅“注孤生”,而且还“注短命”么?
三日后,孔言聿准备了两辆马车,前往云山少林寺。柳衡父女和孔言聿的几个随从同乘一辆车,而木远夕乘坐的那辆马车空间较大,有一张可供一人睡卧的软榻可以让木远夕躺着。软榻两旁还设有座椅,孔言聿和风谷,李正、林申儿,分别坐着,一同照看着她。
木远夕觉得自己如今的面容一定像骷颅头一样,丑得让人不忍直视。因为所有人都不敢看她,目光尽量地躲避着,就算不小心看到了她,也会迅速低下头把目光别开。就连风谷将她抱上马车的时候,也是低垂着眼睑,眉目紧锁,薄唇紧闭,不敢看她。
“你们什么时候都加入外貌协会了?我现在的样子比鬼还吓人吗?”
木远夕现在连说句话都带半天喘的,风谷将她轻轻放到马车的软榻上后,和林申儿一起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垫好枕头。他听了她的话,微皱了皱眉,转而蹲下身来,定定地将她望着:“夕夕怎么能拿自己和鬼相提并论,夕夕在我心中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美得人神共愤,美得天地难容!”
木远夕露出一抹虚弱的笑。
孔言聿在一旁坚忍难受,眼神充满剧痛,将她缠缠地望着,道:“夕儿莫要再说话了,此行路途遥远颠簸,夕儿要好好休息。”
木远夕缓缓地,吃力地向孔言聿伸出手,他很快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说:“二少……夕儿想求二少……如果夕儿不幸就此挂了……日后还请二少替我好好照看我的姐姐……她跟在大少身边,虽然现在过得很好,可是……夕儿担心姐姐的将来……”
孔言聿握着木远夕的手忽然紧了一紧,沉吟半晌,才道:“夕儿莫要说胡话,只要去到少林寺,夕儿便很快会好起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夕儿,唯独夕儿此刻的请求,我绝不会答应。无论夕儿的姐姐是谁,我都不管。我孔言聿今生今世,只管夕儿一人。”
木远夕不禁有些汗颜,都什么时候了,孔言聿还耍小孩子脾气,误会她的意思也就算了,居然还当众表白……
不过难得的是这次风谷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争风吃醋,他们两人都满目悲怆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就再也见不到她似的。
我木远夕今生今世,投胎至此,虽说依旧是个短命鬼,但临终前能有两个大帅哥相送,也是值了。
想到这里,木远夕便再无气力,缓缓昏睡了过去。这一路上,再未醒来。
平路颠簸,上山的路更是崎岖艰险,这一程整整花了八天,方才抵达云山少林寺。
当今天下,除了魔教统治的北幽国之外,几乎人人都信佛尊法,佛法的地位堪比律法,备受王室宗亲重视,甚至听说曾有得道高僧者,以王族亲师的身份,暗中干预朝政,搅弄风云。
而这座云山少林寺,乃南肇国四大少林寺之一,其住持如禅大师据说连当朝圣上见了都要敬让三分,他得道高深,且武功高强,医术高明,神乎其神,因此甚少有外人能得见其真人,更别提拜师了。
可见孔言聿是有多牛,才能拜得如禅大师为师,不仅如此,还能单凭一封信就将云游四海的如禅大师给唤了回来。
在云山寺,木远夕整整昏睡了一个月,醒来之时,已然入夏,鸟语花香,万物向荣。
这一个月,令所有人备受煎熬。
可这一个月,却令她恍如隔世。
“远夕姐姐……”
“夕夕,夕夕……”
“夕儿,夕儿……”
“远夕姑娘……”
这一声声熟悉的呼唤,令木远夕登时热泪盈眶。迷蒙视线中,林申儿,风谷,孔言聿,柳衡,柳娟,李正,一群人正热切地围在床边,个个面露欣喜。
木远夕死而复生,大病初醒,虽依旧有些虚弱无力,但却不再有蔫蔫的提不起劲儿的感觉,而是浑身轻松,神清气爽,想来这如禅大师果然是位得道高僧,妙手回春啊!
这次木远夕终于按照套路,一醒来便喊道:“水……”
兴许是沉睡了太久,喉咙干巴巴的,林申儿扶她起来,一连喝了四五杯水,才稍稍觉得好了些。
“我是不是不用去见阎罗王了?”木远夕声音沙哑地问。
风谷开心得内牛满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抢着说道:“不用不用,夕夕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福比南山,寿与天齐,夕夕永远都不用见那死鬼阎罗王!”
风谷那一副魅惑众生的俊相,这么一哭起来整个脸皱在一块儿,跟哈巴狗似的,木远夕噗嗤一笑,没好气地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哭得跟个女人一样,当心我把你给嫁出去!”
“我不嫁我不嫁!呜呜呜我要一辈子陪在夕夕身边……谁爱嫁谁嫁!”
木远夕不再理他,转而望向孔言聿。他的眼神一如往日温润,嘴角上扬,微笑地注视着她,不慌不忙,不言不语,就这么静静地,耐心地等着她望向他。
木远夕心中顿觉温暖洋溢,紧接着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想起自己昏迷前,也就是在马车上,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我孔言聿今生今世,只管夕儿一人。”
这句堪比表白的话,顿时令木远夕笑容僵了僵,然后把视线胡乱移开。
上一世的许多电视小说便是如此,总是在人之将死时上演深情表白的情节,赚得无数观众的眼泪。
但没想到曾经是那无数观众之一的木远夕,竟有一天会成为那种套路情节里的主角……她一时有些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面对孔言聿,只盼着他能把那日所说过的话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