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底有所惦记,这一觉我睡得不沉,仅是小憩一会儿便醒了,想着要让嬴政喝上一口热呼呼的粥,当即就来了劲,默默记下羖肉粳米粥的做法,我提着花灯兴冲冲的往灶房赶。
尽管我还不知要做成一碗羖肉粳米粥会是何等的不易。
但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这么一来,连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腊月寒冬里的三更天异常的冷,我猫腰哈了一口热气,感觉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了。
经过十七收拾的灶房很整洁,碗筷跟食材都摆放得好好的,我凭着记忆找到放在篮子里的粳米、盖在锅里的羖肉,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虽然我是个吃货,可对于怎么做吃的是一窍不通,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吧!跟着嬴政在外飘零了大半年,在生吃了一条鱼和成功烤焦一只鸡的经验积累之下,我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好不好吃不要紧,熟就行!
于是,我决定坚持秉承这一要求,生火淘米碎肉一样不落,待粳米入了锅,煮至水沸腾后放入剁碎的羖肉、生姜,搅拌均匀盖好,以文火熬制一刻钟。
“啊哈~~”目光盯着跳窜的小火苗,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嗯!真困啊!
可这小火苗也不知怎的,越看这眼皮越重,脑袋才往膝上一搭,也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这一睡着就误事了,小火苗一早就灭了,我骤然清醒过来,火急火燎的掀开锅生怕煮焦了,结果显然是我多虑了,因为压根就没煮熟,粳米只煮开了一半,羖肉也还没煮烂。
得,咋生火接着熬,争取把媳妇儿熬成婆就差不多了。
这会儿子我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愣是没敢再打盹,一边看着小火苗,还时不时的往里添点柴火,差不多了就搅拌一下。
一个时辰后……
锅里飘出一阵馨香,醇厚香软,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也不知道味道怎样?”
说着,我品尝性的小蘸了一口,口感还行!算不得多美味,但至少是熟的,就是口味淡了些,于是我又撒了几粒生盐入味。
“忙活了大半夜饿死了!”
我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解决完肚皮问题,然后才盛了一大碗打算给嬴政端去,如果他要是敢有半句不满我就直接拍飞他!嗯,就这样。
走在长廊里天才蒙蒙亮,意外的是风雪居然停了,世界仅剩下一抹纯白,却依然惊艳不已。
当我推门进去时见清弦正在给嬴政号脉,一旁伺候的十七见了我赶紧作了噤声的手势,放下托盘我走至榻前,看看嬴政惨白的面色,又瞧瞧清弦微蹙的眉头,莫非伤势有变?
清弦号完脉又翻看了嬴政的双眼,一招手十七便拿着药粉过来一点一点涂抹在眼睛周围,事罢又将双眼以墨色布条包上一圈,我狐疑道:“你这是?”
“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腿骨就算接上了也不会如从前那般灵活。”
这话清弦是看着我说的,神情肃然,听这语气该是真的,我追问:“什么意思?”
“他日后可能会变成瘸子。”
瘸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瘸子?若真的有腿疾为何史书没有记载?
还是因为我的出现使得历史出现偏差?
我笑笑应对:“你也说了是可能,也有可能会完好无缺不是吗?”
“可能不大。”清弦一句话泯灭了我的希望。
“他,会好起来的。”
这我敢打包票,只要他能把骨头接好,到时借着仙术正位,一切水到渠成了。
清弦接着打击我,“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
这厮一定是上天派来打击我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大概清弦也觉得这一话题进行不下去了,于是他开始换话题了,“这是你做的?”
看到清弦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心里满满的骄傲,“羖肉粳米粥,你们一定还没吃早点,灶房里还有很多,我给你们端来。”
其实我只想让他们夸夸我的厨艺,至于他们饿不饿貌似不关我的事。
我抬脚就要出门给他们端来,倒是清弦走上前阻止了我,挑眉好笑说道:“你确定你没把我家灶房给烧了?”
烧你妹的烧!浪费表情。
我瞬间拉长了脸,胸口憋了口气,抬脚就要给这货一脚,岂料这货早有防范,我踩了个空,这下我整个人都非常火大,气急败坏的咒骂道:“烧了!都烧了!一把火烧没了!”
“哈哈哈……”这下清弦整个人都乐坏了,然后很没形象的狂笑不止,就差没满地打滚,这简直大大的打击我的自尊心。
黑着一张脸,我强忍下想赏他一脸粥的冲动。
“笑个屁!笑!”我再次忍不住爆粗口。
见我俩斗气,向来严谨的十七心情竟莫名的愉快不已,掩着嘴轻笑,“呵呵呵……”
可在接收到我杀意腾腾的目光后,十七识相的闭了嘴。
那厢清弦已经整理好药箱,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走至庭院,一袭素白的儒裳几乎要融入这皑皑白雪中,单薄的身躯给人一种萧瑟的错觉。
见主子走了十七这才火急火燎的追上去,临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玥姑娘,都尉大人有请主子前去看诊,估摸着也是时辰了,也不知今晚能不能赶回来,姑娘请自便。”
原来如此,难怪一大早就过来。
“那我家公子为何还不见醒?”
“姑娘不必担忧,这位公子很快就会醒来,你还是赶紧弄些吃的。”十七解释道。
“那他的伤……”我预言又止,其实是怕他们这一走,这换药之事我又不清楚,不免有此一虑。
“药草在案上,敷他身上的瘀伤,而这内伤须得将雪熬制成水,配上红茯苓、木锦、春喜木,每日泡上一个时辰,至于腿伤,抹上续骨膏便好,两个月之后便能痊愈。”说着十七又把续骨膏递给了我。
“嗯。”我郑重的点头,心里却默默地把他刚才说的都悉数记下。
“如此我便走了。”
“慢走不送。”
“……”
十七怨怨的看了我一眼,显然他让我的冷漠惊呆了,最后才颇有不满追了出去。
两人一走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谧得只剩下嬴政的呼吸声,我在榻上坐下,一眼瞧见墨色蒙上的眼睛,一时间情难自以,手指缓缓抚上双眼处,阿政,你的眼睛一定很疼吧!
自从出了咸阳,受伤似乎已是家常便饭,轻的,重的,大的,小的,伤痕无数,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为护我受了那么多的重伤,这一次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然而所有的动容都在这一刻化为一声叹息,百转千回,我只得轻声唤道:“阿政……”
那一次的箭伤有多痛,我永远都记得,那恍如锥心之痛的痛,可我只经历了一次,而他却经历了无数次,阿政!我多希望此刻我能陪着你一起感受着入骨的疼痛。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便很慢再关上,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我不禁“呜呜……”的哭起来,想到第一次他推我替他挡下一箭,到后来他无数次的倾身相护,我再也抑制不住,趴在他身上哭成泪人。
后来,我常常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嬴政动情的呢?
是第一次对他有了心疼之感?还是从他吻上我的唇之时?亦或者是他的每一次倾身相护?
大抵,所谓的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便是如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