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夜城北部,盖山国的大军刚刚剿灭了北方的最后一个村寨。
就在里德西准备下令继续前进的时候,却接到了始州国使者的谒见。在这个时候,他本不愿见从始州来的人,但这个始州来的使者就挡在他们大军前进的道路上。其实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挡得住数十万联军呢?里德西只是暂时还不想和始州彻底撕破脸罢了。
詹姆士一骑横立路中,虽然远道至此,但衣衫未染尘色。他领口下面佩戴着象征始州的半日徽章,腰间挂着使者之剑,脚下踩着大陆之靴。棕红的脸庞上,只有坚定;赤诚的胸怀里,唯有始州。
里德西招了招手,身边立刻有卫士上前听令。
“叫使者上前。”
“是。”卫士得令以后,立刻驱动座下灰熊朝詹姆士奔去。
詹姆士的马见到灰熊靠近后受到了些惊吓,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它。为了表示尊重,詹姆士从马上翻身下来,步行跟随卫士面见盖山帝。
“卸下武器!”卫士将弯刀拦在了詹姆士的身前。
“这是代表始州无可动摇立场的使者之剑。不可以取下。”詹姆士不卑不亢地说明道。
“让他过来吧。”里德西没有计较这种小事。就算让这个使者持剑靠近自己,自己也不可能被他伤到。他现在只想尽快和这个使者谈完,然后继续还没做完的事。
卫士让开了一条路。詹姆士从容上前。
“之前你来找我,我不是让你先去清幽城等着吗?难道是我记错了?”里德西问。
“陛下并未记错。是外臣自作主张。”詹姆士答。
“既然如此,我不想见你。你要么就听从我之前的话,老老实实去清幽城等着,要么就直接回你的始州去吧。”里德西把头侧到一边,摆明了不想再跟詹姆士讲话。
“陛下请听外臣一言。”詹姆士没等里德西应允就继续说道,“陛下盟天下之豪强,共入四夜;铲不忠,伐不义,献先帝以贼首,还大陆以澄清。此乃万民翘首之壮举。然始州无过,有目共睹。陛下囚吾皇于清幽,无故而未昭于天下。岂非欺世盗名乎?国无主,则始州怒。今出使一人,而境上带甲百万,欲迎皇帝归。望陛下体外臣之心,全两国之利,纵吾皇返境。”
里德西越听越皱眉。詹姆士开始时还说得好听,但后面的言下之意就是用开战逼他放人。这让里德西无法容忍。他不想这么早和始州开战,但也绝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来人,将此人扒去衣裳,缚于囚车。斩下马首,与此人一同送回始州。”里德西下令道。既然双方谁都不肯退让,那么开战在所难免。他本希望用避免和使臣见面的办法,将此事一直拖到四夜国之战结束。但今天对方既已明确表态,那他也不用再给对方留任何颜面了。将对方羞辱一番,反而可以表明他们盖山国无所畏惧的态度。
詹姆士叫嚷着被盖山国的士兵拉走了。里德西终于感觉眼前一片清静。
大军再次前行,直至四夜城外围的岗楼前。
看到面前这座大陆第一大城,里德西心中感慨万千。他下令在此安营,然后派出探骑侦查四夜城一周的情况。
营寨建好,里德西马上邀请龙国的高层军官们在中军大帐内共商攻城大计。
“古先生,你看这四夜城,我们该从何处下手?”里德西很客气地先向古器征求意见。
“一切细节,当然由盟主定夺。但有吩咐,我等照做便是。”古器道。
“四夜城兵精粮足,我们远道而来。如若久战,恐怕不利。”里德西道。
“那盟主以为,该当如何?”古器问。
“宿怨未平仇未消,血债终需血来偿。此战唯有用尸山筑起丰碑,用血海书写功绩。我盖山铁血男儿无畏无惧,勇往直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城墙碍事,便踏碎城墙;山河阻隔,便荡平山河;贼军顽抗,便灭尽贼军。”里德西豪情万丈道。
就在此时,派出的探骑全部回归。里德西在中军大帐听取探骑的回报。
“四夜城周围均已查探,并未发现友军营寨。”探骑禀报道。
“什么?我没太听清。”里德西故意将手放在了耳朵边上。
“四夜城周围均已查探,并未发现友军营寨。”探骑大声重复道。
“并未发现友军营寨!”里德西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哈哈哈,果然还是我盖山大军最不可当!”
下面龙国方面坐席中的几人不约而同对视了几眼。他们哪里还感觉不出里德西这般作态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古先生,这次是不是你也来试试手呢?”里德西话锋突转,向古器问道。
古器这个郁闷。你里德西刚刚把你们盖山国大军一顿吹嘘,然后这就要让我上前当炮灰了?这脸皮是得有多厚?
里德西倒丝毫没有感到不好意思。这条路都是他们盖山国军队打出来的,之前可一直没让龙国军队耗费一兵一卒,也足够显示出他们的英勇了。现在马上就到最难的部分,怎么能不借机消耗一下这帮看客呢?而且里德西心里还有一个算盘。四夜国接连受挫,绝非他们实力仅限于此,而是他们把最强的战力全都保留在了最后这座坚城之内。这最先攻城的部队,绝对会遭受到最强烈地抵抗。由龙国当这个炮灰,不仅可以同时消耗龙国和四夜国的战力,而且他们一定会败。然后再由他们盖山国接手战局,一举拿下四夜城。两相对比,更会凸显出盖山国军队的无敌。
“既然盟主有令,我们龙国自当遵从。”古器表面上还是很痛快地答应道。但到上阵时,他会不会耍点什么小聪明,那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四夜国东部边境,彭若飞率领的北方光国军队也已经开始了推进。他们刚刚在原神光帝国山西阃取得了一场大胜,短暂休整后便按约定从山西进攻四夜国。虽然他们进入四夜国境内的时间比其他两路大军要晚了一些,但这边受到的阻力却同样小了很多。正因为这边的村寨一开始没有受到攻击,他们便分派出部分人手去支援其他村寨,导致现在这边的村寨防守十分无力。
彭若飞放任七弟昆志鹏带领一支轻骑绕过这些村寨直取四夜城,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在后面慢慢清理残余的反抗者。他们跟四夜国可是无怨无仇,来攻打只是因为盟约,所以犯不着对每个四夜国人都下死手。投降者可活命,这也使得这一路的战斗轻松了不少。
现在彭若飞真正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这边的战况,而是国内正进行着的内战。为了得到联军尤其是龙国的支持,他们分兵来攻打四夜国。同时,国内的战线也已经全面拉开。从光国最西部的山西,到光国最东部的川南,北方军队各路南下,战火接连不断。他们义军蓄谋已久,而官军是临时招架。在兵力上,义军暂时更为充足;但在战将数量上,却明显能感到不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纯属底蕴问题。官军有成熟的选拔机制,经年累积下来,各个等阶的战将品质精良而且备选充足。而他们义军在这方面缺少基础,低级军官多为临时提拔,高级军官半数左右还是投诚过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目前具有的优势很不稳定,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要知道,普通百姓拿起武器就是兵,一旦官军缓过劲来,胜败之数便将改写。
四夜城西部,蓝色天空好似沾染了墨汁;灰色的阴影不断扩散游荡,辗转回旋。小马卡农败退回去之后,他的统帅父亲勃然大怒。羽国陆军、奇蛇和离火的联军分散成了数十股部队,同时向还未攻克的所有村寨发起了疯狂的进攻。飞翼军也如风卷残云一般在所有村寨的上空释放着怒火。
锦渚和他的长子图拉乌斯此刻也在军中督战。这是了却一生所愿的一战,锦渚无法说服自己不亲临现场。如果说盖山帝口中的国仇家恨只是他争霸大陆的借口,锦渚的讨贼宣言却的确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因此,四夜城西部的战场比北部更加惨烈。以羽国军队为首的联军,不仅不留一个活口,就连每个村寨中的建筑也全要彻底毁灭。折羽是四夜城的大城主,四夜国的一切都是他的心血凝聚而成。锦渚就是要让这一切全部化为尘埃。
半个月后,六国联军终于将四夜国团团包围。此时,四夜城北面已经进行了数十次暴烈地攻守大战。龙国、盖山国、四夜城的军队全都死伤惨重,四夜城外的岗楼全部被夷平,异常宽阔的护城河中漂浮着的尸体几乎将河面填满。即便这样,除盟的联军仍然没能攻破四夜城的外城。城墙表面,焦黑、暗红、鲜红点缀其上,好似新旧重叠的泪痕。这一战,终究还是被拖入了无尽的消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