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慢点…”
“再慢可就赶不上了！”
九天之上，两个展翅翱翔的少年用尽全力在赶路。稍显年长的少年功力显然比弟弟深厚，每每飞翔一段距离便要停下来等一等落后的兄弟。
“这次跑出去陪你找这什么耳坠子…害得我飞了三天三夜都没歇息。”落后的少年抱怨道。
“阿逸…若不是这样，你又哪里能这么快稳定你的凝翅之术呢。”苏辰等到弟弟飞到身边，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再说…我不是说过了么，等哥哥将她的芳心摘下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你想学习什么术法，要什么神兵利器，哥哥都给你弄到。”
“你轻点！”苏逸被勒着脖子给了苏辰两拳。后者识相的松了手，苏逸红脸喘着道：
“那我就要那幻天戒，还要做那幻天使。”
听到弟弟的豪言壮语苏辰一愣，还没有调侃自己这个好高骛远的弟弟，苏逸却又道：
“当然，这先当幻天使的一定是你。不过到时候等你做了圣主…我再来帮你统领幻天部也不迟。”
“你这家伙。”苏辰欣慰一笑：“要真有那一天，倒是挺不错的。”
“要有那天，你可要好好修行，不能光顾着这些儿女情长。看你每次都被那假男人打得落花流水，苦练之后还以为能咸鱼翻身。结果还是每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连我都觉得丢人。”
“阿逸！”苏辰佯怒道：“好歹给哥哥一点面子好么。神胤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妖孽！”
“哎…看来你这辈子是当不上圣主了…我也只能做个银翼统领。”苏逸叹了口气，看向哥哥的目光充满着理解和同情。
苏辰一阵哑然，一巴掌扇在了苏逸头上。
“我看你也未必打得过凌霜儿！”
“我和你拼了！”
二人一打一闹，万山过，千云流。三天峰那朦胧的山影越见清晰。
越是靠近熟悉的山影一步，苏辰的心就越来越忐忑。今日是她成为圣殿圣女的日子，自己和苏逸偷偷跑出圣殿，就是为了给她寻上一份礼物。
可是然后呢？他该和她说些什么？要告诉她自己倾慕她已久，早就和其他幻天部的傻子一样把她当做了魂牵梦萦的佳人么？
“喂喂…再飞就要撞山了。”失神之时苏逸没好气的拉了他两把。
“瞧你这丢了魂的样子，还不赶快赶到圣城，那大典好像已经开始了哟…”苏逸提醒哥哥道，苏辰闻言立马加快了飞行的速度。苏逸叫苦不迭的跟着，渐渐的，圣城的轮廓近在眼前。
“现在我纪心离便以圣殿四十一代司星圣女之名…命陆雨妃为圣殿第四十二代司星圣女永司占星之责，卜我圣殿凶吉。”
“雨妃…还不起来接过这占星权杖？”
星辉阁外的占星台上，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子在万众瞩目之中完成了她们的使命交接。三天三部的诸多教徒齐齐喝彩。一群少年部众更是跟着起哄。
他们之中不乏那个如仙子一般的新任圣女的仰慕者。
“老圣主传位后隐退，语天部主也跟着隐退了。现在新圣主上任，圣殿的一切可都是变了天啊。”
“是啊…本以为语天部主当仁不让的成为新圣主。可他却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和纪圣女也是神仙眷侣呢。”
“是啊是啊，只是不知道陆圣女有无心上人。若是能娶到这般女子…我也愿意放弃那圣主之位。”
“我看你在做梦，就凭你这点本事，有生之年能混一个副统领就谢过祖宗了，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苏辰总算在人群七嘴八舌的讨论之中赶到了会场，多数人都知道他是银翼团的新任统领，倒也不敢追究他在人群之中的横冲直撞。
而作为副统领之一的苏逸，也是气喘吁吁的跟在了他的后边。
苏辰赶到了人群第一排，他看到陆雨妃已经接过了那代表圣女权威的司星权杖。而自己如愣头青一般在人群中造成的骚乱也是让占星台上的两个女子侧目看来。
“方才你瞻前顾后，就是为了找他吧？”纪心离饱含深意的朝着陆雨妃笑道，后者面色微微一红。
“心离姐姐你又取笑我，小心我和君大哥告状。”
“看来姐姐是说对了，还从来没见到你这样羞涩过。不过…那小子应该也是个木讷的人，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何止木讷…”陆雨妃埋怨般的道：“简直是一块木头。”
“一块木头可做不了幻天使，语天已经和江城师弟说过了。等咱们离开圣殿，幻天部的新主就要便宜这个小子咯。”纪心离笑道。
“到时候你和他就算得上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要和他天造地设。”陆雨妃脸色更为红润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台下的人不知道新旧两位圣女在占星台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觉得那一颦一笑，惊为天人。
纪心离知道陆雨妃的心思，当下对众人宣布大典的结束。那些教众虽然沉醉于两个女子的容颜不愿意离去，可这般留下也是大为不礼貌的事情。
教众们悻悻离开，苏逸也识趣的独自离开，人满为患的广场上只留下了一个人。
“去吧，你不去他就真的成了这星辉阁前的木头了。”纪心离调笑一句，自己先从隔间走了出去。
不知所措的陆雨妃站在占星台上，和地下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男子尴尬的对视。每次目光接触，却不过瞬间便各自低头。
“到底是你上来，还是让我下去！”最后…陆雨妃跺了跺脚，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语气喊了一句。
苏辰愣了半天，不知道平素端庄典雅的她今天怎么忽然急躁了起来。
“你不上来我就走了！”看到那木头还留在原地，陆雨妃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要走。
这一下苏辰总算反应过来，用这辈子他觉得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占星台上。
“我…我上来了。”
“你倒还愿意来。”陆雨妃回头来，苏辰惊讶的看到她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你…你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陆雨妃冷哼道：“不是说自己是幻天部以后最厉害的人？平常不是一副高人的样子么？现在话都说不清楚一句了么？”
苏辰第一次看到陆雨妃这么咄咄逼人。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柔如水，自己负伤时候她帮自己熬药换纱。他喝得酩酊大醉之时她又为他打水洗面换洗衣衫。
偶尔她还教自己一些诗词歌赋，弹琴为自己习武而助兴。每次言语不多，又让苏辰觉得眷恋无比。
“对不起…我来迟了。”苏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陆雨妃别过头去，擦了擦红润的眼角。
“为了这个。”苏辰从怀中掏出锦盒，拿出了那对珠光温润的耳坠。陆雨妃回过头来看到苏辰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捧在手中。
方才擦过的泪水，这一次抑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这是在碧珊岛找到的，我觉得…它戴在你身上应该很好看。雨妃…恭喜你做了我圣殿圣女。”
“你这个混蛋！”
陆雨妃泪水不住的往下流，她捶着苏辰的肩。
“一声不吭的跑出去这么久，怎么不肯早说。”
“我…我以为早说就不会有惊喜了…你…你别哭啊。”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苏辰看陆雨妃非但没有喜悦的意思，反而眼泪掉落得更多。
“她这是喜极而泣。”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陆雨妃如同一只受惊吓的小鹿忙忙躲在了苏辰的身后。
“我这妹妹平时就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结果还遇上一个更加闷不做声的男子，当真是要吃点苦头。”
“纪圣女。”苏辰看到纪心离去而复返也是面色一红。他慌忙行了个礼，前任司星圣女坦然受之。
“这耳坠子可真是好看。”纪心离走到陆雨妃身前，拿捏着苏辰送到手上的耳坠。
“只不过…你私自下山。按照圣殿律例可是要关三年禁闭呢…真是可惜咯。”
“姐姐！”陆雨妃听到纪心离的话，慌忙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姐姐帮你惩罚一下这个混蛋还不成么？三年而已，对于修炼之人不过一瞬间罢了。”纪心离笑道，趁着陆雨妃不注意朝着苏辰眨了眨眼。
后者一知半解，也不敢作声。
“姐姐，他是为了我。”陆雨妃看了一眼苏辰：“你若是要罚，就同我一起罚了。”
“哟…”纪心离挑了挑眉，目光在陆雨妃和苏辰身上扫来扫去。两个人如同民间面见岳母岳丈或者公公婆婆的新婚夫妇一般被纪心离看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受了欺负还替外人说话。”
陆雨妃满脸通红的看着纪心离也不答话，就用身躯挡在苏辰的身前。纪心离心中笑开了花，她朝着星辉阁后边传音道：
“夫君…帮我一把。”
传音一出，一股力量从星辉阁内传出，绕过了纪心离也绕过了陆雨妃直接朝着苏辰而去。
苏辰尚自不知所措之时，忽然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往前一步揽住了陆雨妃的腰。
“你…”陆雨妃突然看到“木头”和自己并肩而立将自己揽入了怀中。当着纪心离的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只能挖一个万尺深坑往里面躲藏，可是与此同时，她也第一次感觉有一种甜蜜将自己包围。
此时的苏辰也是同样的感觉，自己阴差阳错的将她揽入了怀中。他刚想松手却听到纪心离的话出现在心底。
“傻小子…你看看她现在幸福的样子，还舍得放手么？”
是啊…他怎么舍得？
“纪圣女，苏辰对雨妃倾慕已久。这辈子不会让雨妃受到任何责罚，若是纪圣女要追究的责任我愿意承担。不论三年还是三十年，只要有苏辰出关的一日，苏辰还是会守在她身边。”
苏辰直面着纪心离，用坚定的话语道。他又看了怀中那张此生不想错过面容，沉沉的说：
“若是你也愿意，苏辰必将用一生的时候守候在你身旁。不管你是圣殿的圣女…还是一个平凡人。”
“不管你身在何方，这世界再大，此生苏辰认定你便是我全部的世界。”
“我…我愿意。”陆雨妃已经抑制不住感情，她只能看到眼前这个年少而伟岸的身影一下填满了她整个世界。就连一直暗中相助的纪心离也没想到这个少年能说出这样坚定的话攫取少女的心。
她这一次欣慰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这一次真的不需要回首观望了。
这九天之上再美，又有什么能美得过少男少女相对之时的海誓山盟？
…………
…………
“雨妃！”
苏辰从梦中惊醒，每每服药入睡之后，都会有一个这么漫长的梦境。苏醒的片刻，仿佛灵魂都不愿意回来。
室内通亮，想必外边有着温暖的太阳。他一睁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屋里忙活着。
“姑娘，你不必这样劳累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一个老太太在掌勺做些什么食物，看到楚怡帮忙生火和洗菜不由得劝说道。
“姑娘你给过了银两，这些脏活累活就交给我来做。我瞧你虽然医术很好，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怎么样，还是要多多养身啊。”
“没事的，帮老人家您做完饭菜，我便去休息。”
“我知道姑娘你心肠好，用过饭菜也停不下照顾那位公子。他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妻子，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楚怡朝着老太太微微一笑，转身把洗干净的菜放到了一边。这个时候她看到那床上的人已经起身。
“公子起的正好…一起吃饭。”老太太看到这个沉睡了十几个时辰的人终于起身，也是高兴一番，加快了几分张罗饭菜的进度。
“你感觉如何？”楚怡坐在榻边问了一句。
苏辰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关切或者冰冷。近一个月来，这都是她例行公事一般的询问。
“每次醒来，都感觉身体轻了几分。”
“那便好…你争斗多年落下的病根和旧伤再过一阵就可以完全康复了。到时候若是要续上断手，也需要你最好的身体状态。”楚怡点点头道起身去而去。苏辰依旧不习惯这样的平淡，起身去搭手帮忙。
“公子是病人…粗活给老身和你夫人来做就行了。你好生坐着，等着吃饭。”
“我不是他的妻子。”楚怡摇了摇头道：“他只是我的病人。”
老人听到这样的话歉意的笑了笑。她将菜端了过来才道：“老身失言了，两位不要见怪。”
“没事的婆婆。”苏辰摆了摆手。
“楚姑娘心地善良。苏辰没有这个福分。”
“老身知道，两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能够相遇相处…总归是缘分。”老者面容和善。可话未说完，却看到那一直温婉知礼的女子放下了碗筷走出了门外。
“老身又说错话了么？”老人不懂这对男女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山里人的淳朴让她只能不住的表达着歉意。
“婆婆不用自责。”苏辰抱歉的笑了笑。也是放下了碗筷跟着走出了门外。
“年轻人…”苏辰听到老婆婆喊住了他。他回头，老婆婆颤颤巍巍走过来拍了拍苏辰的肩膀
“这些天你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应该不是楚姑娘的。恕老身多嘴…只是想告诉你，楚姑娘其实很关心公子。”
“若是有可能，公子千万不要让她失去了她的期望。”
“明白…”苏辰点点头，心中却苦涩难言。
“或许…她期望的东西，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
…………
苏辰追上楚怡的时候，她正站在小山丘上不知道望着什么。一路走来，从幽州出发，穿过了青州，眼下已经要进入琦州的地界。
前边是他们最后的目的，琦州最北方的十万群山。
“过了这片地方，就很少有阳光了，还是抽空多晒晒的好。”苏辰走到楚怡身边，坐在了碎石地上。
“你应该听一听婆婆的话，好好休息一下。”
“不劳费心。”楚怡淡淡回应，又欲转身离开，这一回苏辰却拉住了她的衣角。
“楚怡…若是这般下去，那断手续上不续上，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了。”
“这是我答应陆姑娘的事情…无关乎你在乎的意义。”女医者冰冷的回绝道。
“我知道你还恨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毁掉你人生的人。可是…你越是这样，便越是剑圣医仙所不愿见到的。”苏辰站起身来道。
“而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苏辰第一次站在楚怡面前表现出不动摇的态度，让楚怡迈不开决绝离开的脚步。
“又有何用。”楚怡摇头道。“我终究过不了自己这关。今日种种…都是我优柔寡断酿成的苦果。”
“可是这份苦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来尝。”苏辰直视着她的眼睛，扬手指了指前方，又回头指了指后方的来路。
“这那儿开始，一直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都同生共死过，不管如何…你都是苏辰的亲人和挚友。”
“亲人？”楚怡喃喃念道，忽然苦笑起来。
“谢谢你的同情。”
“可是楚怡早就孤身一人了。再也不想拥有一个亲人然后失去他…”她和苏辰擦肩而过，挣脱了那挽留的手。
“你可又知道？从无罪之海开始…楚怡就不甘心只做你的亲人了。”
女子离去，带走了不曾敞开的心扉。苏辰在暖阳之中长叹一声。忽而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色变的气息。
“糟了！”他立马运起身法朝来处飞奔而去。追上了同样察觉到异样的楚怡。二人回到那山中的孤居。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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