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几天之后,西札尔来到了多多尼撒山脉的最南端,再往前是澎湃的大海,西札尔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一定会尖叫着奔向海边,踩踩沙滩,踏踏波浪。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从山脚爬上去,去那座正在召唤自己的火山中,探寻秘密。
山脚下已经非常干燥炎热,能看见断崖下的浪花拍打在山体上冒出的白烟,没有树木没有野草,就连碎石都没有,山体和脚下的大地浑然一体。西札尔将马的缰绳解开,拍拍马的屁股,示意它往回走,马儿已经有些脱水,虽然是以耐力著称的希克森矮马,但是连日来的狂奔加上最后一段路程根本找不到水源,已经快要让它支持不住,马儿的嘴角已经起了燎泡。马儿却不肯离开,伸出舌头在西札尔的脸上猛舔。
西札尔将马调整好方向,然后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这才跑开,只是没跑出去多远,就停下来回身看着西札尔,西札尔朝着马儿扔出鞭子,自己往山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回头看那匹马,爬到几十米高后,看见马儿离开。
西札尔撇撇嘴,高喊道:“笨马,赶紧去找水喝!”马儿已经走的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西札尔觉得有点想哭,“笨马,害的老子难过!”
继续往上爬,累了就躺下歇息,山体并不是特别陡峭,西札尔并不费力,只是同那匹马儿一样,他也是又渴又饿,只不过强支着身躯,再累了,再躺下歇息。西札尔有点想念可丽儿,在一起的那些天虽然经常吵架拌嘴,倒也有意思的很,连续几天的独自行动,只能和马儿说说话,现在马儿也走了,一个人又觉得寂寞。以前打猎也是一个人,却从来不觉得寂寞,西札尔不明白为什么。“特尔普斯那么远,可丽儿会不会出事呢?应该不会的,她那么聪明,知道的也多,还会武技,不会像我这么笨的···也说不定唉,她好像比我还小呢,既不会打猎,也不会做饭,她的干粮吃完就该挨饿了······”
目标近到眼前,西札尔反而开始有些后悔,“要是和可丽儿一起回特尔普斯就好了,我来打猎做饭,她就不用挨饿了。唉,当时我在想什么呢?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越到山顶,温度越高,时不时有火星迸溅,呛鼻的气体在孔洞裂缝间冒出,西札尔身上的衣服呼啦啦向上飘动,快要化成飞灰而去。
倒是西札尔本人,在这常人难以存活的环境中,依然动作灵活的向上爬。现在是真的在爬了,快要到达山顶,坡度非常明显的变陡,手脚并用,向着头上那冒着灰色烟雾的地方爬去。
炙热不能阻止西札尔,可丽儿也已经抛诸脑后,就连身上的衣服烧着,西札尔也置若罔闻,西札尔已经处于失神的状态,眼里只有上方的灰色,任凭身上已经烧的一丝不挂,依然执着的一点点向上蠕动,白条条的身躯,像极了快要爬出粪坑的蛆虫。
终于,西札尔站到了火山口的边缘,浓厚的灰色烟雾,使他看不清火山口有多大,就连下面的岩浆涌动也模糊的很,“到了,呵呵。”干笑了一声,西札尔便一头栽下,投身到灰色烟雾之中,脸上兀自挂着笑意,丝毫感受不到自己正急速下坠,仿佛对自己爬上来就心满意足的很,其他的事,完全不在乎。
西札尔的身躯穿透烟雾,“啪叽”一声坠入岩浆,岩浆很稠密,高速掉下的西札尔甚至都没有溅起一点,整个人就镶嵌在了岩浆里,平躺的身躯不时被咕咚冒出的气泡推动,西札尔毫无知觉,已然陷入昏迷。
岩浆仍旧缓慢的翻涌,气泡尚自破裂,西札尔也一动不动的躺着,突然西札尔手的护臂上,白光乍现,一条透明的白蛇探出了头。舌头吐出信子,似乎在探查周围的环境,然后极为兴奋的一头钻入岩浆,舌头不知钻去了哪里,但是护臂上依然有蛇身源源不断钻出。
不大会儿,岩浆的另外一处,猛的破碎,一只巨大的蛇头冲天而起,窜出十几米后,蛇尾才提升起来,仍旧连在西札尔的护臂之上,巨蛇活动受限显得很不甘心,又扎入岩浆内,四处翻腾。反复几次之后,巨蛇趋于平静,回到西札尔身边,一口将西札尔吞下,透明的蛇身中,西札尔平静的躺着,巨蛇也得以在岩浆中任意遨游。
时间渐渐过去,原本炙热的岩浆竟慢慢有了冷却的迹象,翻涌渐渐停止,红亮间有了斑驳的暗色,暗色越来越多,红亮越来越少,那条巨蛇也不再游动,盘踞在岩浆上,一动不动,巨蛇内部的西札尔,依旧是昏迷中的状态。
终于,整个山口里的岩浆再也找不出一丝红亮,完全冷却成了岩石,巨蛇也慢慢变小,钻入西札尔的护臂。
西札尔醒来,觉得头很痛,双手撑住额头,跪在地上呻吟低吼,又过了好一会,疼痛感消失,西札尔已经黑的辨不出眉目的脸上,露出两排小白牙,“原来是这样啊,这里是我家啊。”
就在刚刚西札尔醒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刚刚戴上那只护臂时钻入的信息,只是当时西札尔根本不明白是什么,现在西札尔明白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条护臂中的白蛇。
炎魔是非常古老的种族,是一种在火山的高温中演化而来的种族,他们不惧高温但也只能生存于高温之中。火山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几万年?几十万年?几百万年?无从考究。炎魔出现便一直生活在此,他们从不离开,直到后来有外面的探险者来到,才知道原来世界的某处还生活着如此神奇的种族。
人们惊讶于炎魔生活的世界,更羡慕他们天生对于火焰的操控,炎魔也才知道,原来外面那寒冷的世界里,居然有和自己类似的生物。好奇促使交流,但是交流也被局限,语言不通,双方也不能离太近,就算族中长老驱使圣物中的灵蛇也无济于事,几经尝试后,双方有默契的放弃,于是人类的文献中对于炎魔的记载,少的可怜。
火山不会永远是活火山,总有爆发和沉寂的交替。温度渐渐降低,族人开始死去,炎魔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为了不至于灭族,他们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驱使圣物中的灵蛇将残存的火热气息吞下,然后挑选出一名生命力最旺盛的族人佩戴,前往其他的地方求生。灵蛇吞噬的火热气息会缓慢释放,保证那人不被冻死,再之后的事,就听天由命了,至于那些剩下的族人,不久便全部死去。
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话,也吃不惯他们的东西,但是那位承受着全族寄托的人非常努力的活着,学着人类的样子,穿衣服,吃肉吃菜吃饭,努力克制着对灶膛里火焰的垂涎。然后,极为幸运的与人类中的女子结婚生子,那圣物便成为了家传之宝,每当有后人佩戴这圣物之时,灵蛇便将所有信息,传递给他,知道前事过往的人们,也努力的活着。
随着一代代人血脉的稀释和灵蛇释放气息的养润,后人的体质终于摆脱对高温的依赖,不但如此,对低温也形成了抗力,只是那圣物中的灵蛇,经过无数年缓慢的释放热量,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老维斯第一次佩戴那圣物之时,灵蛇传递的信息基本上已经不可辨识,只有极其少量的信息被老维斯掌握,其中便有那从护臂中抽取火焰的一种方法。再到西札尔时,不仅灵蛇吞下的火热气息悉数用尽,就连自身的力量也在同星刻之灵对抗时大量消耗,传递给西札尔的信息,就一点都不明了了。
火山沉寂之后,迎来爆发,不过远离人类文明的火山爆发或是沉寂都没人关心,千万年间流淌下来的岩浆,已经将山脚下的大地包裹,没有土壤和水,没有树木和草,也没有动物。
西札尔来了,带着曾经炎魔的圣物。岩浆并不能杀死西札尔,灼热富含毒气的烟雾也不能,西札尔躺在岩浆中,灵蛇却感受到了熟悉的舒适的可口的热度。钻出来,四下瞧瞧,真的是火山里,那远古记忆中的家。兴奋、翻腾、吞噬,灵蛇近乎疯狂的把这座火山的热量吞下,直到火山冷却,才满意的停下来,回到护臂中,此时西札尔脑中那些信息,已经全部被解开。
“这里是我家啊,怪不得这么亲切,可惜,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如果再有些同伴的话,我就不出去了。”捡起地上一块滚烫的石头,放到嘴边,用力吸允,“这就是祖先们的生活啊。”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啊—呸呸呸!”吐出嘴里的石头渣子,“还是不要在这里生活了,不好吃······”
西札尔打算离开,然后发现自己大概是离不开了,火山口很深,内部极大,口却显得小,四周的岩壁向内部倾斜,凭自己一双手脚,无论如何是爬不出去。“小蛇,出来。”西札尔对着手臂喊。
蛇头从护臂中扬起,又成了那娇小伶俐的模样,蛇头看着西札尔,没有发出声音,西札尔却感受到了询问的意思。
“那,瞧见没?”西札尔手指向头顶,“我怎么出去?帮帮我呗。”
蛇头向上看,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猛地向上冲去,这里距离山口不知道多高,蛇身也不知道伸出了多长,西札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蛇身直挺挺的竖在手臂上,只来得及发出惊叹的一个字,“啊?”
“啊”字还没说完,手臂上一股巨力拉扯,带动西札尔向上飞去,“啊?”顺势变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