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图安香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少年,他的面容来自清秀的姨母,发色和瞳孔来自姨父,而他忧郁的源头,都是因为村子里来了一个叫晴风的的少女,晴风的眼眸酷似族人,透着淡淡灰褐色泽地眼眸,总是闪动着无比动人的眼波,然而她却又是一点都不经人事的出尘脱俗,不同于一般深知自己美丽的女孩,晴风的美是不自知的,而这种不自知却也是最能动人心魄的。晴风是老负责族里与外界的物品买卖的太荷长老带回来的,据说是太荷长老死去多年的弟弟的遗孤。
太荷长老带晴风回来的那天,是羽历二十年,回村的那日太荷长老穿着蓝灰色的上衣,衣服上有薄薄的尘土,腰间系着一把雕花精美的弯刀,额头上系着一根彩色的编织绳,他已经有些灰白的头发披散在他的肩头,盖住了岁月在太荷长老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和一些刻在他眼角眉梢的疤痕,他曾经俊美的轮廓,虽然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但是他的眼眸却依然坚定刚毅。太荷长老一行走到迎接太荷长老马帮的人群里,大家帮忙马匹卸完货物,堆放到祠堂等待族长长老的分配。太荷长老解下马匹和他自己足下绑的麻绳,露出里面看起来有点破旧的长靴。
族中能够与外界交换的物品除了一些女人的绣品,主要还是村里的铁器,因为村里的铁矿是质地罕见的独头铁,所以族人打造的铁器,光是一把弯刀就能换到半车的粮食或布匹,又因为父亲善于锻造,所以村中很多人的铁器,和许多与外界交换的铁器,都是由父亲带领族人打造成的。这次太荷长老就用族人打造的铁器交换回了一马队的布匹和粮食,还有特地为我的师傅太岩长老购买的茶叶。
太岩长老拥有过人的读心能力和预测能力,他总是能够在无声无息中说出人内心最隐秘的情绪,并为对方指明方向,所以族中人凡有心中不解的事情,都会找他询问。这一天,带着茶叶去找太岩长老的的人正是太荷长老。太岩长老习惯在午后的斜阳里去屋后的花圃里煮一壶清茶,然后在花草的香气中为族人占卜,太岩长老其实比太荷长老大不了几岁,但是却须发皆白,他自己说是因为透露太多玄机的缘故,但是即使太岩长老须发洁白,也看起来是体貌端庄而挺拔。太岩长老习惯在午后为人占卜,据他说午后是一天中日夜最混沌的时刻,就如同夜半是月亮最亮,却力量最弱的一刻,而午后也是太阳步入正轨,却又最松懈的时刻,所以在午后借助自然的力量,就能从太阳那里得到人间的指引,而每逢七数,就会有幽冥之力散发,人可以与死去的人神魂相交。
太荷长老这一次来找我师傅的目的,就是为了晴风,晴风的父亲太炫,曾经跟马队去外界走货,但是后来擅自脱离马帮留在了外面,被族长严令再也不许回到村里,直到最近生了了一场大病不治而亡,临死前托付别人找到太荷长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带回村里。太荷长老自己并未成家,自然希望为他的弟弟保留唯一的血脉,不过他并不是特别确定晴风是否能在村庄留下来。
在图安香带着他的长笛去看望住在太荷长老家里的晴风的时候,太岩长老已经泡上的当年新出的绿茶,并燃起一炉熏香,在花园的凉亭里为太荷长老占卜。太荷长老的屋舍在村子的东北方,沿着溪流的方向,图安香走到太荷长老木色沉重的院门前,轻轻地叩门,远远就看到刚满十五岁的晴萱儿向他走来,图安香曾经跟我说过那一个瞬间,就好似宁静而祥和的日光闪耀,在晴萱儿洁白的脸庞上,那一刻里图安香耳边,仿佛听到遥远又动人的乐声响起。
当图安香已经开始教凤儿吹奏长笛的时候,太荷长老透过占卜,与死去的的太炫对话,确定了晴风的身份,其实光是晴萱儿与族人相似的外貌就基本能确定,她有北海族的血脉。晴风得到了族长的首肯留了下来,还得到了首肯与族中少年一起学习武术。虽然不参与练习,但而在习武之后,图安香总是会带着长笛翩翩而来,有时候会为晴风吹奏他新创作的曲调,而且他时常都会用一种超出他年纪范围的宠溺的深情,望着美丽的晴风,仿佛晴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切。
与多情而忧郁的表弟不同的是,我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要成为最强者,北海族人的寿命本就比普通人要短一些,在我的有生之年,是否能够完成命运交给我的宿命都还是未知数,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直到晴风出现,我渐渐觉得自己开始习惯了,晴风出现在我单调灰色的世界里,晴风微微上扬的嘴角,永远含着笑容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的一些悸动,而这种悸动在图安香的身上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