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晔感受到了初晴的改变,几乎毫无犹豫的反应和毫无怜惜的杀戮。那是潜伏的本能被激发后的反应。不似以往那个优柔懵懂的女孩。
而且她亮出了他不曾知晓的能力。带来了他不曾知晓的朋友和超出他预期的事件。
车驶进西郊一个封闭式小区。旷大的车库,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电梯顺利地将他们带到顶层。一个大平层,至少超过400平米,东西南北通透。奢华的欧式装修风格。米白色系为主,辅以咖色。无处不在的大理石和真皮。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明亮安好。红色,金色,黑色,白色漂亮的鱼在鱼缸里悠闲地游弋。
方晔找出医药箱帮太挑处理伤口。四肢背部均有骨裂骨折,去骨科医院还是?他问。太挑疲惫地摇摇头。他又痛又困又累,不想说任何话,变成海龟的形状缩在角落里昏睡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方晔和初晴大眼对小眼。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吧!初晴说着,退到沙发那边坐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让他这样睡着么?会不会出什么事?方晔问。
不知道。初晴答。孤单。弱小。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和其他时候不同。渴望知交渴望恩师渴望同僚渴望一个强大的军队。
她什么都没有。即便有,好像也帮不上忙。
她是壮怀激烈下山的,她无惧于和老厚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对抗,但没想过这个漩涡中还有其他人卷入。
要不,我们也睡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方晔戏谑地说。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初晴抬头眯着眼问他。
拜你所赐,这段时间我调查研究了一下,有成果。那只散布传言的大蟾蜍不是一般人,他的势力遍及全国,甚至延伸到了国外,水产、房地产、林业、商业都有他的人。你惹到他了,他不会放过你,而我想保护你。但作为凡夫俗子,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结束这已经开始的血雨腥风。
你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有超能力,对这方面极敏感、极有兴趣吧!哎,我就是那种梦想事成的人。你瞧,我一直想弄只乌龟到这家里,吉祥富贵的,现在真有一只趴在那里……他会不会就这么死在那里?
初晴起身走过去,蹲下来摸着受伤的龟壳。内心渴望长天洞主看到这一切,出手相救。
每到山穷水尽,他便是她能想到的救世稻草。
门铃响了,二人吓了一跳。出现在可视系统中的是一张物业小姐的脸,她说有人给送来一个包裹。方晔判断没有危险,便让她上来。打开包裹,竟是一包治跌打损伤的药。
是谁送来的呢?
一位年轻男士,长得挺干净帅气的。物业小姐的脸上明显是欣赏的表情。初晴又想到了长天洞主。
会不会是毒药。将门关上,方晔认真地问初晴。这只老龟可是说,还有两个杀手没被干掉。我这宅子管理极严,阳气极盛,避邪,不排除他们借发爱心杀人的。
这简单,试试不就行了。初晴用手指捏了些药放在嘴里,吞下去,体味了一下,说是好药。
这是抹的,小姐!方晔叫着。你一定还有秘密瞒着我!你根本不是孤身一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有保护神……
太上老君保佑吧!你了解这种药怎么用么?初晴趴在那里,望着缩成一个坚壳的太挑。
这种粗糙的粉末状物质,一定不是用来口服的,而是外涂的。至于用水稀释涂还是干涂,涂到什么地方,我也不了解。要不,我找个师傅过来?
算了,你来帮我!把他的四肢拽出来,头也拽出来,对!
二人使出洪荒之力将太挑拽成一个完整的乌龟的模样,然后初晴就施药了:用手将粉末涂于龟壳、四肢、头部,然后翻转,涂于腹部并填满所有边角孔隙。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冥冥中好像感应到这么做没有问题。
将太挑重新复元成初始形状,二人也累得差不多了。
睡吧?方晔说。每当事情无解的时候,睡一觉,事情自然会变得不一样,——通常向好的方向转变。
初晴岂能一睡了之?她要详细了解老厚所建立的『黑暗帝国』,尽管那看上去都非常光明正大,合矩合法。她更不可能放任事态,坐以待毙,——主动出击,解决掉那两个残留的麻烦是必要的。
一俟方晔睡着,她就出了门,深夜双手抱胸回来,进门放下胳膊,胳膊抱的地方全是血迹。
方晔吹了声口哨:杀人魔头回来了?
又是两只狐狸。初晴淡淡地说,我要洗澡。
你处理干净了?我是说body,尸体。
直接气化。
啊,哈,是,你怂起来像只夜雨中的猫,帅起来确实是没人比的!
第三天,太挑醒转过来,看上去元气恢复大半,骨头看着也没啥大的问题。初晴跟他讲了有陌生人送药的事,太挑并不太意外,只是感谢初晴方晔二人的守候照料。
那个人是谁呢?初晴追问。
有这种本事的人,只有一个。
是长天洞主?
他在关注着你。我托你的福了。太挑神情里有感激,还有落寞。这一瞬间,初晴突然觉得他大概有好几千岁了。
都是我……让你们受波折了。初晴满心愧歉。
不是你的原因,一切都是因果机缘。太挑说。
对了,我托道长去看望摸沙婆婆了,他应该已经去探访过了,我打电话问问情况,您正好也听听看。初晴说着拨打了刘道长的电话。
一个口音很重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你放心吧,那只老龟活得好着呢!
刘道长说,感谢你让我看到这样大的龟。噫,太壮观了!这是神灵!当他看到那只被游客包围观赏的老龟时,心间禁不住动了一念:老龟啊老龟,你牺牲自己的自由,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供人们观赏,辛苦你了!紧接着,他心间动了第二念:若你能游动游动,让我看看你的姿态该多好!
道长一念及此,那老龟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翩翩游动起来,好似向道长打着招呼。游客们鼓掌欢呼起来。须臾之间,摸沙又沉到水底,忧伤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任游客在玻璃外如何拍打岿然不动。
心不想,神鬼不知;嘴不说,人不知。刘道长说,老龟是神灵,没事,它呆在那里,也许是赎前生的罪孽。
太挑听着道长的讲述,一直在瞪大眼睛。他想到他们这一生,买卖、欺骗、囚禁了多少美丽的生物,将他们封存于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玻璃体中,变成供人类观赏的活标本。现在的摸沙和自己,不是在受罪偿还,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