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门
众人都不敢乱动，“呼啦啦”有人追出去的声音。刘将军急道：“殿下没事，都不要慌！所有人不准乱动！否则格杀勿论！”军心稍定，黑暗中只有紧张的喘息声。周无伤趴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悄悄闭目催动灵气用心感受，瞬间，周围的景象清晰了许多，他能清楚地感应到身边趴着的军士呼吸中的恐惧，有人轻轻地调整姿势，有人轻轻地移动，有人轻轻地靠近。
“刷”，利器破空的声音，刘将军大喝：“来者何人？”。呼喝声中气十足，狭裹刚猛内力激得周围空气都是一荡。“咳……咳……”汪管事的声音：“刘将军，……咳，咳，是我，殿下可安全？”。刘将军道：“殿下安好，汪管事，你受伤了么？刺客呢？”汪管事道：“刺客……咳咳……刺客跑了”，慕容景焦急道：“玄机鼎呢，汪管事，玄机鼎可在你那里？”。
“殿下放心，玄机鼎老奴追回来了”，汪管事的脚步声近了：“殿下，老奴无妨，现在敌暗我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苏先生回来再做打算！”又道：“刘将军，清点你的人数以防混进刺客，殿下，徐捕头在哪里？”徐捕头语气不善应声道：“汪管事，徐某在这里，有甚指教？”。
徐捕头的声音从周无伤身后传来，颇不耐烦。汪管事没有接话，慕容景道：“刘将军，照汪管事说的做吧！”可在这漆黑一片的迷雾里，人都跟瞎子一般，这要准确清点人数可不容易。
清点的速度比周无伤想的要快，各队官轮流报告。
“一队人齐！”。
“二队少胡常有！”。
“四队少李辉！”。
一直到六队报完，一合计，少了两个人。刘将军气恼道：“你们两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的人都看不住？”。慕容景道：“刘将军莫急，这里雾大走散了也有可能，等雾散了再去寻找吧”。刘将军道：“靖王殿下，除了真仙观中驻扎的两队和悬崖上接应的两队，此次末将带进谷中的都是禁军百里挑一的好手，绝无走散的可能，若不在这里定是发生了意外……”，稍停了停：“汪管事，你杀了一个刺客？尸体在哪里？”汪管事的声音有些虚弱：“就在这里，咳咳……刺客捅了我一刀被我拧断脖子了。”
摸索的声音，有东西掉落的声音，“这……这是我的人！“，刘将军怒道：“汪管事，你杀了我的人！”汪管事语气平静：“你的人？这就奇了，你的人趁我不备想摸走玄机鼎，还刺我一刀，我若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了！他是该死！”刘将军大怒：“姓汪的，老子宰了你！”。
“刘成！”慕容景怒喝：“你太放肆了，现在情况不明，待雾散了本王自有计较！”刘将军恨恨连声：“姓汪的，这里有靖王殿下护着你，等回去牛帅怪罪下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得住你！”慕容景气极：“刘成！你再废话一句，句，休怪本王无情！！！”。
时间似凝固了一般，再也没人说话，场中的气氛更是压抑，连军士们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山谷里没有一丝风也看不到一点亮光，只有无尽的迷雾带来浓重的潮气将人身上的衣裳打得湿透。浸湿的衣裳粘在身上异常难受，每一刻都是煎熬。
渐渐的，迷雾慢慢变淡，有星星月亮的光芒有如害羞的孩子一般探头探脑。军士们也发现了雾气的变化，有人尝试打火，“啪，啪，啪……”，火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呼的一声，火把被点燃了。
军士们陆续点亮了许多火把，抬头已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和挂在山巅的一轮圆月。雾气来得诡异，去得也是迅急，烦闷头痛的不适感一扫而空，众人都轻松了不少。
火把的照亮下，一个穿着禁军服色的人趴在石头上，头盔掉在一边，手里还攥着断成半截的环首刀，脑袋反转到背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着。汪管事手按着胸口弯腰咳嗽，对立的刘将军提着长刀怒目而视。
“将军，是李辉。四下找过了，胡常有不见踪影”，上前辨认的队官道。
刘将军怒极：“再去找，不信这么大人就飞了不成？”又道：“姓汪的，此事如何？这分明是我禁军兄弟！你若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你！”汪管事咳嗽连声，喘息道：“靖王殿下，玄机鼎一直是老奴保管，黑雾起来的时候，有人心怀不轨想摸走玄机鼎被老奴发觉”，指着尸体道：“这人突然发难刺了老奴一刀，老奴才下重手杀了他，殿下请看，这伤口可是做不得假的。”
汪管事左胸靠近脖领的地方有一处明显伤口，半截刀身还插在伤口里直没入根，不时有血从伤口涌出。汪管事形状凄惨咳嗽一阵道：“殿下，还有一个人跑了，不知两个人是不是同伙，禁军之中竟然混进了两个有所图谋的刺客，刘将军，你有什么说道吗？”
刘将军恨恨道：“我岂能信你！”只是语气已经有些不自信。谁都明白，汪管事说的俱是实情，那么重的伤是不可能假装的。
慕容景面色变幻，眼神巡过众人，吩咐薛魁带了汪管事下去疗伤，沉吟道：“刘将军，依本王看来汪管事所说非虚，你的人为何要对汪管事下手？死了的这个李辉你可熟悉？那个跑掉的刺客呢？胡常有？”刘将军道：“殿下，末将带的这一百人挑自禁军各处，原本都不熟悉，只知道李辉出自甲字二营，擅长使刀，其余情况并不知晓。可胡常有绝对不会是刺客！胡常有忠心耿耿一直在末将麾下效力从未出过差错，末将可拿项上人头担保！”。
慕容景冷笑道：“项上人头？刘将军，这次的事情要出了差错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不值钱了。”“可是……”刘将军还待要说，慕容景也不听解释拂袖而去，边走边说：“汪管事，让本王看看，你的伤可好些了么？”。
刘将军无奈，一面差人下去继续寻找胡常有，一面叫人收拢了李辉的尸体。众军士脸上都有愤然之色，刘将军怒道：“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想造反吗？这事没完，本将必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都散开！”各队官领着军士散开，不一会儿，四处又升起熊熊的火堆。
周无伤不想靠近慕容景另寻了一处火堆烤火，徐捕头凑过来道：“小道士，你怎么样？没吓着吧”。周无伤没好气道：“我怎么会吓着，有什么好怕的。”周无伤虽然才练了几次《凝气决》可有哑仆的修为打底，不知不觉间心态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已不像原来那般脆弱易惊。
“姓汪的这次可吃了大亏，哈哈”，徐捕头兴奋地继续道：“这死太监肯定是在雾里昏了头才失手杀了禁军兄弟，现在又编出一个刺客的幌子来为自己开脱，我看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围坐一圈的军士不敢接话，只是神情颇为认同。徐捕头更是得意，无所顾忌地大声谈论，一时气氛热烈，肉干水囊不停递过来，连带周无伤也跟着沾光不少。
周无伤心思飞转，刚才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时候，他可是能感觉到一些事情的，就在汪管事追出去的时候周无伤分明察觉到有人以极轻的身法悄悄接近，只是他功力尚浅，又被刘将军呼喝声惊动，还来不及确定具体是哪一个，在什么位置。难道说，那人就隐藏在他们中间？不会有事的，周无伤心道：就算他们中间隐着一个杀手，目标也不会是他周无伤。
哎，还是太弱了，连一个普通武者都能将他神识轻易打断，说出来会不会给修真界丢人？
“苏先生回来啦！”广场边缘搜索的军士大叫。众人抬头，苏先生一袭灰衣正稳稳地朝着广场中心石台走去。
周无伤抓紧时机喝了口水，将剩下的肉干揣进怀里，快步向中心石台走去，他要找机会问问苏先生《凝气决》的事，这进境太慢了，啥时候才可以整出一团火焰来？
苏先生还是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不多话，缓缓对慕容景道：“靖王，子时已到，开始吧！”。慕容景精神一振，对手下两个侍卫道：“薛魁，告诉刘成，带他的人退到广场外围，做好准备。你们两个也去吧，还有你，徐捕头，退下！无伤道长……”苏先生不客气打断道：“小道士留下！”慕容景也不生气，笑道：“听苏先生的。”
两个侍卫扭头就走，徐捕头踌躇半晌无奈离开。中心石台只剩下苏先生，慕容景，汪管事和周无伤。汪管事看起来好多了，胸口已包扎妥当，隐约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汪管事小心翼翼解开包袱，青灰色的玄机鼎暴露在月光下。和柔和的月光甫一接触，玄机鼎竟然隐隐的有亮光透出，微弱的亮光波浪般涌动，映得玄机鼎周身纹饰像活了一样跃跃欲出，美丽异常。
“真是好东西呀！”慕容景喃喃道，周无伤和汪管事也是看得发呆，苏先生不做理会右手虚抬，玄机鼎“呼”的一声从地上飞起像被绳子牵着一样稳稳地落进石台上的凹槽，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进了凹槽的玄机鼎流光更甚，蓄力一般越积越多越积越多，突然，“砰”的一声，以玄机鼎为中心，明亮的光芒形成一圈耀眼的光环极速向四周扩开，激得山谷内的树木哗哗作响，林中藏匿的小兽飞禽也是一阵扑腾，鸣叫不停。
奇怪的是石台跟前的四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有周无伤清晰地看到亮白色道光环透身而过引得体内灵气一阵混乱，暗暗运功才使得体内灵气逐渐平静，归于丹田。
光环消散之后玄机鼎就没了动静，又恢复到原来青灰色的样子。慕容景急道：“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黑门呢？”苏先生慢吞吞在石头上坐下嘴里蹦出一个字：“等！”。
等待是最磨人的，没有人敢质疑苏先生，在苏先生这样的修真者眼里所谓的靖王殿下和真仙观小道士是分不出多大区别的。慕容景困兽一般焦急地来回踱步，汪管事弯腰候在一旁。
周无伤不敢去询问苏先生，只觉得今苏先生今夜似乎心情不好，大雾之时苏先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起风了，微风拂过山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边一朵黑云正在聚集，借着风势向山谷移动，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山谷的正当中。泠冽夹着寒意的山风越来越大，呼啸声不住在山谷回荡。汪管事指着天空激动道：“殿下，开……开始了！”。
几人都抬头去看，只见厚实紧密的黑云中不时有闪电划过，传来一阵阵闷响。数息之间，闪电出现的频率更加密集，衬得天上的云团像一块透明的琉璃一般。就在周无伤紧张万分的时候，闪电停止了，炫目的琉璃渐渐的暗淡无光。
苏先生急起身大声道：“都退开！”，话音刚落，一道扭曲的闪电突然自云团出现，径直劈上了石台上的玄机鼎。耀眼的光芒伴着惊天动地的巨响自玄机鼎上腾起，紧接着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周无伤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倒，来不及琢磨，手脚并用向后退去，直到脊背靠上了一块石头，惊恐地看着一道道闪电接连不断地劈向玄机鼎。
人类渺小的力量在如此天威下根本不值一提，就连作为修真者的苏先生也护着眼睛一步步后退。十数声巨响之后看似无休止的闪电终于停止了，周无伤两只耳朵嗡嗡鸣个不停，汪管事和慕容景也倒在地上，老太监还不忘侧身护着靖王。
轻微的颤动从地面传来，广场上参差不平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块像有了生命一般，有的缓缓上升，有的逐渐下降，轰隆隆，咯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再看广场中心的石台和玄机鼎沿着对角线缓慢地裂成四瓣，裂缝中央猛地升起一道碗口粗的耀眼光柱，笔直地插入空中黑色云团，引得云团中的闪电一阵密响。
周无伤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场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惊得周无伤目瞪口呆。可是，慕容景口中所说的……黑门呢？
黑门出现了，正南方不远处如斧剁般的峭壁下隆隆地升起一扇巨大的黑色石门，有四五丈高两丈多长，就这么突兀地从地底升出。一阵烟尘过后，黑得发亮的石门悚然矗立，周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光泽，望之一眼就教人不寒而栗。
汪管事激动大叫：“黑门！黑门！殿下，我们成功了！”，慕容景一脸喜色对苏先生道：“此番全赖苏先生之功，回去后父皇必定重谢！”苏先生冷冷道：“先进去拿了东西再说吧！”拧身大步朝黑门走去，慕容景不以为意，带着汪管事快步跟上，周无伤略一迟疑也赶紧跟着。
黑门前，刘将军已经带着人做好准备，一个个刀剑齐备行囊鼓鼓，只是神色有些惊慌，毕竟，任谁见了这么些超越常理的东西都是有些害怕的。苏先生走上前，双手在石门上摸索。石门上都是些凹凸不平的奇怪纹饰，看起来和玄机鼎上的一模一样。苏先生摸索一阵，双臂忽然用力，只听得“咔”的一声，整块厚实的石地从中间裂出一条直缝，咯啷咯啷地缓缓向内打开，一阵尘土落下露出一个幽黑的入口。
众人都惊奇地看着，慕容景心情极好吩咐道：“刘将军，此地只留一队人接应，其余人都随本王进去！”刘将军答应一声开始安排。苏先生并不言语，略瞧了瞧，领头走了进去。慕容景带着汪管事紧随其后，两名侍卫举着火把跑步跟上，然后是刘将军和他的军士们。周无伤四下乱看，黑洞洞的石门里是一条斜斜向下的通道，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火把燃起的火焰排成一溜，像条蠕动的蚯蚓。
“小道长，还不跟上？”徐捕头过来拍了下周无伤说道：“徐某今天方知神仙一说并非空穴来风，苏先生真神人一样！今天这场面不是谁都有机会能看见的。”周无伤道：“徐捕头，你也要进去？这里头看起来好像不太安全。”徐捕头激动道：“怎么不进去？这可是终生难遇的机会，这里是神迹呀！神迹你懂吗？里头搞不好到处是宝贝，就算死里头也值了！走走走！”说罢，拉着周无伤迈进黑门。
一盏茶的时间，“咣”的一声巨响，黑门猛地关上，留守的军士惊恐万分地看着石门在隆隆的声音中没入地下，他们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门没有了，进去的人该怎么才能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