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雾诡异
周无伤是被扔出帐篷的,门口守卫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让周无伤有种想要问候他祖上女性的冲动。交涉还是失败了,苏先生的态度直白明了,只有实力相当,地位对等的人才有资格坐下来谈判,否则,一切都是妄想。周无伤不清楚自己为何能有质问苏先生道勇气,是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死去女子还是打心里希望这些事情都不是苏先生所为?或者是自己那点可怜脆弱的同情心作祟?呵……,有什么用?在绝对道实力面前任何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
周无伤黯然,他盯着伸自己的手催动灵气,他甚至能听到地体内那微妙的灵气流动的声音,可是什么都没有出现,只有手心隐隐发热的感觉使他略感安慰。
还是太弱了啊!我要变强!心里一个声音大声呐喊:我要变强!
夜晚,空气清冷,从白龙峰吹下来的山风裹着瘆人寒意在脸上肆虐,有军士翻了身裹紧毯子继续睡去,中间的火堆也已熄灭,只有零落的火星若隐若现,一会儿,全都泯灭了。
卯时,简单地吃过干粮,所有人都开始动作,军士们在悬崖边连起长长的绳子垂进深不见底的峡谷,汪管事一边看着,不时指指点点。慕容景在帐篷门口神个懒腰,满脸兴奋之色,周无伤揉着惺忪的眼睛神情落寞。无数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稍有动静“呼啦”一声飞走一群,又“呼啦”一声飞回来。
徐捕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早就有军士送来一方小盒子,里面有一粒圆润的药丸和写着解药二字的纸条。慕容景没有食言,果真讨来了解药。药丸的味道有些苦涩,在他顺着极长的绳子下到峡谷底部的时候,口中的麻苦味道依然没有消散。
峡谷底部湿热难耐,几名军士在前头开路,一刀一刀劈开拦路的树枝藤蔓,不时有小兽受惊跑开。周无伤和徐捕头走在队伍靠前一点的地方,慕容景和汪管事落在最后,汪管事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依形状判断应该就是玄机鼎了。周无伤很高兴终于不是自己背着玄机鼎了,那东西周身布满凹凸不平的纹饰,搁到身上极不舒服,那滋味,谁背谁知道。
队伍中间没看到苏先生,听汪管事说苏先生已在终点等候,周无伤本想再问今日此行的目的,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他知道就算他问了,汪管事也不会说实话,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捕头突然道:“十四个!”,周无伤没听清:“什么?什么十四个?”徐捕头道:“昨晚上来的女人,先是十六个,早晨只有十四个!”周无伤漠然不语,不用想都知道少了的两个女人的下场如何。徐捕头看周无伤低头沉默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小道士不必自责,徐某还是捕头呢,能怎么样?就连靖王殿下都视而不见,你一个小道士又有什么办法?”
周无伤没接话,只是低头赶路,徐捕头有些尴尬又道:”小道士,你是跟了苏先生混了,可知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周无伤没好气道:“你不是跟靖王混么,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徐捕头小声道:“某家猜测,咱们可能是去找什么东西,靖王殿下没有明说,只叫我跟着便是,这帮子大头兵也不知道,只不过看这阵势此行必不简单,这些人可都是京城禁军里百里挑一的好手。”四下瞧了一眼又道:“苏先生是修真者,他那些邪门法术当真神奇,简直闻所未闻,小道士,你可要当心!”
周无伤道:“你知道修真者?”徐捕头道:“某家在县里办案的时候见过一两个,都是来去飘忽行踪诡秘的主,一般人很难接近,只听说修真法门不会轻易示人,就是知道了也学不会,就算学会了也要耗费大半辈子的光阴才能有丁点儿成就。要不然靖王殿下如此便利的条件怎么不学,难道他就不想长生不老?咦?小道士,你不会也是修真者吧?昨天看你还打坐入定来着。”
“我怎么会是修真者”,周无伤留了个心眼儿,他总觉得徐捕头为人有些狡猾而且不是看起来这般简单,昨天晚上自己和苏先生的对峙未尝不是徐捕头所乐见的。周无伤道:“我就是给苏先生打杂的,这事完了苏先生就会放我回真仙观。对了徐捕头,你的手怎么样了?”徐捕头在空中虚冲两拳,拳势甚猛道:“好得差不多了,要说汪管事的药当真奇效,宫里的东西确实不一般,老子要不是跟他有仇都恨不得去巴结他多弄些药来备着,哼,这个死太监!”。
“啊?汪管事是太监?”周无伤惊讶问道,他虽然没见过太监,也偶尔听人说起这些事,只道是去了势的男人都是扭扭捏捏嗓子尖细的娘娘腔,实在跟印象中中气十足声音低沉的汪管事对不上……噢对!汪管事也没胡子。
周无伤不由得回头去看,队伍拉得太长看不清楚。徐捕头道:“哈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走吧走吧,别乱瞧了,当心给他看见。”
峡谷在山顶上看着不大,走进来感觉就像没有边际一样,一行队伍整整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了峡谷中心的边缘地带。这时应该是上午,峡谷里雾气氤氲,太阳的光线都无法完全穿透,中心地带的雾气更浓了一些,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越接近中心,疯长的灌木野草就越少,开路的军士明显轻松许多。渐渐的,脚下的土地有了变化,从泥泞湿滑的土路,慢慢地成为了碎石路,直到踏上了一处石块铺就的奇特的广场。
广场大约有二十几丈宽,圆形,广场地面由无数个数尺宽窄的石块铺成,这些石块大小并不相等,而且有高有低,低处下陷一尺左右,最高的也只到膝盖高度,放眼望去整个广场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
广场中央有一块突起的石台,有半人来高,是整个广场最高的地方,苏先生正站在石台边朝他们招手。
锁龙山周无伤也上过无数次了,这处峡谷路径难走从没有下来过,因为雾气的原因山上也看不到此处的广场,也没听附近村民有谁提过,谁能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处怪异的地方。周无伤突然想到了无忧子,那个性情惫懒的老道士一有时间就游魂一般在锁龙山上游荡,他会不会来过这个地方?现在想来以无忧子懒散的个性,长年累月在山上乱逛还真是有些不合常理,他有没有可能不是漫无目的地乱逛,而是也在找什么东西?慕容景说起无忧子时闪烁的眼神又是因为什么?他们一行千辛万苦到这里神秘兮兮的到底是什么目的?周无伤一团乱麻,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慕容景一定知道无忧子的下落。
不大功夫,人都到齐,军士们聚在一边休息。慕容景带着汪管事和两名侍卫朝苏先生走去,徐捕头想了想也快步跟上,周无伤不愿意凑到苏先生跟前,正要找个地方坐下,没想到苏先生竟然差了个侍卫过来叫他,周无伤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苏先生,慕容景和汪管事聚在一堆嘀咕着什么,徐捕头和两名侍卫也是有说有笑,倒把周无伤晾在一边。周无伤左右无聊,绕着突起的石台仔细观察。石台呈方形,石质细腻青灰。半人高,有一抱多宽,石台底部深入泥土,不知有多深。石台上密密麻麻地雕刻着奇怪的纹饰,猛一看,这些繁复的纹饰依稀有些眼熟。石台顶部有一凹坑里面满是积水,看大小倒是和玄机鼎有些相仿……玄机鼎!没错呀!周无伤灵光一闪,他可是背着玄机鼎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那鼎上能硌死人的纹饰和这石台上的纹饰样式简直一模一样。
慕容景和汪管事对玄机鼎极为上心,原先布满铜锈和泥土的玄机鼎被汪管事擦拭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周无伤原来以为玄机鼎里面必是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现在看来竟和这怪异的石台有莫大的关联。
苏先生三人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陆续散开,慕容景自有人服侍着一旁休息,徐捕头也眼巴巴地跟过去。汪管事跑前跑后指挥军士们做一些布置,居然还不肯放下背着的包袱。苏先生手抚石台思量着什么,一会儿对周无伤招手道:“小子,过来这里。”
待周无伤磨磨蹭蹭地走近,苏先生道:“小子,你是老夫的随从,你得紧跟着老夫才是,以后不得离开老夫三丈以内。要不……以后直接就叫你……三丈以内?唔……三丈,周三丈,比你的周无伤好听多了。”周无伤白眼翻出天际,没好气道:“我就叫周无伤!”见周无伤有些气恼苏先生也不追究,又道:“小道士脾气不小,小子,你的凝气决练得如何了?”周无伤气道:“先生,我昨天才开始,能有什么成就?”苏先生道:“噢……那就这样吧,去给老夫弄点水来。”
慕容景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先生支使周无伤跑前跑后心中暗道:苏先生倒有意思,一个修真者,对所有人都视如草芥的修真者偏偏对这小道士关照有加。
慕容景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周无伤是有些羡慕的。自小生活在皇宫里,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若寒冰,自己从未体会到什么是家庭的温馨惬意,母亲只知道每日梳洗打扮以讨得皇帝欢心对这个儿子也是疏于爱顾。慕容景从小被教育时刻要以皇家威仪为重,哪怕细小的动作,说话的声音都有繁复而枯燥的规矩,但是哪怕自己做得再好那个叫做皇帝万人仰视的男人也只会轻飘飘地敷衍夸奖几句,没有人关心他其实心里想要的只是那个年长的男人对自己亏欠的父爱。
皇帝!只要我做成这件事或许会对我这个儿子有一番肯定吧!
慕容景仰头喝水,将剩下小半袋的水囊扔给侍卫对着下首低头大嚼肉干的徐捕头道:“徐捕头,你的手恢复得如何了?”徐捕头赶忙停下道:“靖王殿下,小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算啥,您看,好得差不多了。”慕容景哈哈一笑拍着徐捕头的肩膀道:“这就好,有什么需要就跟本王说,好好办事,本王不会亏待你。”徐捕头郑重道:“徐长青还是要谢谢靖王殿下,解药的事……”慕容景打断道:“不用多说,本王都知道,待这件事完了之后,你跟本王一起回京,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徐捕头不禁大喜,忙道:“徐长青誓死追随!”稍停看跟前无人,两个侍卫应该听不到小声问道:“殿下,咱们到这里下一步要干什么?”慕容景没有隐瞒的意思道:“本王也不瞒你,本王这次带着禁军将士到这里,是为了取一个宝贝。”徐捕头疑惑道:“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宝贝?”慕容景道:“看看这地方,荒山野岭的突兀地出现这么一处奇异的地方,你能说这里没有宝贝?”
徐捕头忙问道:“殿下,到底什么宝贝?”慕容景脸色一冷,沉声道:“徐捕头,你未免问得太多了吧?”徐捕头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话多惹祸,扑通一声跪倒忙道:“殿下赎罪,小人该死”。慕容景挥手喝退两个赶上来的侍卫道:“徐捕头,有些事情,不是你需要操心的,退下吧!”徐捕头诺诺连声,再不敢多话。
慕容景不再理会战战兢兢的徐捕头,站起身来朝中心石台走去。照慕容景的意思,现在就应该设法打开黑门,苏先生不同意,坚持今夜子时进行。问其原因,苏先生也不屑解释,只是强调必须是今夜子时才能行动。对于苏先生慕容景实在是无能为力,毕竟打开石门的办法只有苏先生一人知晓。慕容景虽是皇家贵胄但是面对苏先生这样的修真者一点脾气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恭恭敬敬地捧着,皇室身份带给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修真者面前就像一只精巧的瓷器一样,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慕容景在很小的时候就得知世上还有修真者的存在,自己也曾幻想过像他们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怎么能放弃这属于自己的权势富贵?虽然修行到一定程度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却往往不得好死,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这如宿命般的诅咒。且不说大多数修真者耗费心力一辈子都难有成就,就是有了如苏先生般常人难以企及的本事又能如何?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人望之生厌。远不如大权在握偎香倚翠来得痛快,大丈夫在世定要开疆拓土生杀由我才不枉来这世上行走一遭。修真?修鬼去吧!
“修真者?哼,还不是供我慕容家驱使。”慕容景洋洋自得。
石台边上没看到苏先生的身影,只有周无伤蹲在石台上用手从方形凹槽往外掬水。沉积的雨水顺着石台纹饰一路向下,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案。
周无伤就像没看到慕容景一样,头都不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无伤道长”,慕容景道:“无伤道长想必对本王有些误会,真仙观一事实非本王之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待此处之事一了,本王出些银子帮你修缮真仙观无伤道长意下如何?”慕容景压着胸中怒气:小道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苏先生面子上谁愿意跟你在这废话。脸上却表现得如沐春风一般,多年的皇宫生活慕容景早已将这一套耍得精熟。
“哦,那多谢靖王殿下”,周无伤停下手中的活计突兀地问道:“靖王殿下,我师父无忧子现在在哪里?”慕容景面不改色道:“本王不是说过吗,无忧子说是去寻访一位故人,具体去了哪里,本王确实不知。”
周无伤道:“殿下初到真仙观时可没说你就是靖王!”。
慕容景哈哈大笑:“无伤道长……你这人……很有意思!”。
入夜,广场所在的这片区域雾气更浓,空气中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往常抬头即见的星星月亮一个都看不见,入眼的只有黑沉沉的迷雾。黑雾聚得多了似有形一般,呼吸都觉得费劲。军士们在四周点起火堆,可不管如何添柴扇风,火堆总有些半死不活。
黑雾越来越浓重,像一口巨大的锅盖将众人笼在里面,渐渐的连不远处的火堆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了。领队刘将军首先觉出不对,和慕容景一阵嘀咕,悠长刺耳的哨音随之响起,军士们摸索着朝军官聚拢,有入摔倒的声音不时传来。
等所有人都聚在一处,眼前愈发的黑暗,连照明的火把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光点。周无伤脑袋憋得难受,他只有大口呼吸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军士们和周无伤一样喘得厉害,耳朵里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浑似一群热得发慌的土狗。终于,火把虚弱的火苗闪了一闪,逐个熄灭了。没有了火光的照明,四周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巨大的恐惧感在人群中蔓延。
众人都是一惊,有入刷地抽刀,顷刻间呛啷啷的声音响起一片。刘将军气急败坏地喊道:“都不要乱动!小心伤到旁人!”周无伤扶着石头慢慢蹲下,他可不敢乱走乱动,要被哪个紧张的倒霉鬼给一刀砍了可就太冤枉了。
蹲下来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可低处的雾气明显没那么浓重了,不用像狗一样大口大口喘气就能顺畅地呼吸。周无伤赶忙大声道:“大家伙都蹲下,蹲下好受一点!”迟疑片刻,等刘将军发令所有军士才都蹲下了。
急喘声少了一些,都在长喘气深呼吸,平日视若不见的空气此刻方显重要。有人在打火,无论如何都打不着,刘将军焦躁的声音:“殿下,此处迷雾古怪非常,外面的空气好像透不进来,这下面的空气也只会越来越稀薄,在这里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咱们退出去吧!”慕容景没有说话,刘将军急道:“殿下,早做决断!”慕容景的声音:“刘将军,叫你的人前面探路,咱们退出去!”汪管事的声音有些急躁:“殿下,不能退!不能退!此刻迷雾重重不辩方向,贸然进退……”话没说完突然不远处一声响动汪管事大叫:“啊!玄机鼎!!!是谁?!!!”。
“噗”!利器入肉的声音,汪管事惨呼,“喀喇”一声,有人被拧断了脖子。“有刺客!”汪管事大叫:“保护殿下!”可如今置身诡异漆黑的迷雾中什么都看不见,连慕容景在哪里都不敢确定,怎么保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