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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旷野之悟

自从有了关于神灵的交谈之后,赤虎面对朱明的心态就大大地发生了改变。以前,他不在意朱明是自家兄长的奴隶,愿意与朱明交朋友,虽也不曾轻视朱明,但多少还有些矜持和自傲。但是现在,他再也不敢有一点自傲之心,不敢再将朱明当常人对待。他放下身段,放低姿态,视朱明亦友亦师,主动与朱明谈起了修行问题。而随着交谈的深入,赤虎越发地感觉到朱明的与众不同。

这日,赤虎与朱明讨论结束,赤虎道:“朱明兄当真以前从未修行过吗?愈与你交谈,我就愈感觉到你对世间修行的认识的深刻。”

朱明:“赤虎兄不要这样说,我确实从未修行过,只是多观察和体悟了一些这世间的人物之事罢了。”

赤虎感慨道:“对呀,修行修行,不就是修人之所行吗?世人只知修行需求法诀神通,却不知修行最根本之处还是人啊。”

朱明笑道:“赤虎兄有这份见识,已经强过世上很多人了。”

赤虎闻言摇了摇头:“这不过是我几日来与朱明兄交谈的一点感悟罢了,说到底还是受益于朱明兄。”

朱明一笑,道:“大道坎坷,至法难求。不过相互扶持罢了,谈什么受不受益。”

赤虎:“朱明兄所言极是,但闻法之恩不可不报。我有心将自己所修之灵法赤阳诀与朱明兄共修,奈何此法乃我族之根本,不得兄长同意,我无法外传,只能退而求其次,愿将化自赤阳诀之武功赤阳劲传于朱明兄,聊表我之心意。”

朱明闻言一愣,他倒没料想到赤虎会这样做。他向赤虎实言自己的感悟,倒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自己的一个很自然的行为,并未想过要赤虎回报自己什么。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感悟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这样的理解与别人的理解相比是对是错,因为,他没有去实证过。因此,不知是拒绝好还是接受好。

朱明未曾修行,不知道他的感悟的价值。但是,赤虎却是修行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朱明的感悟对自己的帮助。这些感悟的的确确提升了他对修行的认知。赤虎见朱明发愣,于是道:“法不可轻予,朱明兄若是不接受我的回报,我可不敢再听朱明兄谈论道理了。”

朱明不解,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赤虎正色:“当然如此。一者,若是愚者听闻此言,不明道理,以为是妖言惑众,自己反而惹祸上身;二者,法若轻予,就会使受者轻视至法,以后谁还会去珍惜?三者,若恶人得到真法,并以此为恶,这既使其所造之恶加大,又使我为未为之恶。如此种种,怎能轻传至法。”

朱明点了点头:“倒也有道理。”

赤虎:“如此,朱明兄一定不要推辞我的一点心意。”

这样一说,朱明也不好拒绝,只能接受赤虎的好意。他道:“既如此,就多谢赤虎兄了。”

赤虎一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于是,赤虎也不在意二人还骑在马背上赶路,当即就传起赤阳劲来。

世间有灵法也有武功,灵法是修行,其实,武功亦可称得上是修行。只不过若武功未涉足武道的话,其于修行并无裨益。就比如,一人习练的武功只是为了求取力量,以为杀人技,那这样的武功就不能称作是修行道。

朱明未成奴隶之前是战士,因此,曾在自己部落学过武功。但是,他所习练的武功实在是粗浅,只是一些打熬筋骨的方法、招式和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法而已。他之所以能够因武功而被贵人重视,更多的是因为他善于观察自然事物,并能将自己的感悟化入武功之中,使自身的武功得到了升华才有的。可以说,朱明现在练的武功已经和他刚从部落学来时的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他如今毕竟甫二十岁,刚学武没有几年,见识还很不足。是以,他虽有感悟,但还并不能将自身所习之武功升华为武道。

赤虎出身牧国贵族,他所修炼的灵法赤阳诀乃自家的根本传承,算得上是一部上乘真法。而化自赤阳诀的赤阳劲,也是一门真正的武道功法,有完整的心法和招式,在牧氏部落也是大大有名。

这套功夫共有九招八十一式。初练之时,气劲随拳式而走,游走全身,通达经脉;继而,气随意行,在动功之中存想气劲如赤阳,随意念运行,洗炼形骸,达到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的功效。

赤阳劲作为一门武道功法,虽然对入门要求很简单,但是,若想练至大成却也不容易。它不仅要求习练之人有很扎实的武功基础,而且还要求证了动中取静的境界才可以。

这些要求于旁人来说,或许略显苛刻,但对朱明来说却一点问题也没有。朱明习武虽尚四余年,但他天资不凡,如今已有所成就,根基扎实无比。而朱明虽未学过入静之法,但他也早就在感悟自然之时就已能入于常静之境了,距动中取静不过一步之遥,以他之资质,亦不用担心。

是以,赤虎甫将赤阳劲传于朱明,朱明便已知道这门武功的要义了。而待到商队宿营之时,朱明学得赤阳劲的招式练法,不过习练十余遍竟已小成。这样的速度,只把在一旁观看的赤虎惊得目瞪口呆,直呼妖孽。

时光匆匆,一月时间倏忽而过。朱明等人自那日离开婼氏部之后,便马不停蹄沿弱水而上,直往陇原而去。一月时间,一行人终于走出了西域,到达陇原西北边陲。这里是陇原边荒地区,也是西域与陇原所在东域的分界区。由此地向东南为陇原;向西为一片神秘的高地,西海就位于那里;向西北就是黑水的源头,也就是大荒神山昆仑山。这边陲之地有一个人类小城,名叫焰光城,乃是陇原大国燧人国所辖的一座城池。这城因地处四方交汇之处,故而往来进出的行人、商旅不少,人口还算繁盛,城内条件也还不错。

望着前方的焰光城,高据马背之上的赤虎回头向众人笑道:“在流沙中跋涉了数月,眼见的都是荒野,真快把人弄疯了,现在终于见到了人烟,总算可以美美地喝一顿酒休息休息了。”众人闻言俱都笑了起来。

赤虎:“走吧,咱们进城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然后好好地吃上一顿。”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那马儿受痛,哧溜一下便向城门奔去。朱明等人亦随后赶着马车向城门而去。

待得众人进城之后安顿下来,然后沐浴休息,叫菜吃饭,这些自不必表。单说朱明用过晚饭之后,就沿着城中街道闲走。走着走着,他便出了城门,来到城外旷野之中。此时正是黄昏将尽,玉兔东升之时。往天的东边望去,一轮残月正挂在半空之中,四周无云亦无星,显得有些孤单;再往天的西边望去,此时已然见不着白日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日轮,只能看见那染透了半边天空的似血的红霞。日升月落,月升日落。神灵大化,阴气与阳气在这天地之间轮转负抱,孕育出精彩的大千世界。

看着这样的图景,朱明痴了,迷了,又醒了。他突然想到,人们总是向往光明,害怕黑暗,其实神灵从来就把光明给了众生;人们总是期望智慧而害怕愚痴,其实,神灵从来就将他的智慧展现在世人面前。可是,人们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光明,得不到智慧呢?朱明不知道原因,因为他自己也在向往光明,也在期盼智慧。

思绪到了这里,朱明又想到那给予众生光明、智慧,超脱万物,造化万物的神灵又是什么样的?他是无名、无形、无相的吗?世人可以了解感知到他吗?若他要是有形象,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于是,朱明在心中自然地存想起了他所认知到的神灵的形象。

这尊神灵是什么样的呢?朱明心中存想,神灵结跏趺坐于虚空,他的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袍,他的双手合抱自然放于双股之上,他的面容很慈祥,似笑有似不笑,他的眼光似平视,又似俯视。神灵周身散发着耀眼而又祥和的光芒,这光似能照透世间的一切黑暗和愚痴。于近处观望神灵,神灵是这样,于无限远处观望神灵,神灵依旧如一。朱明存想出了这样一尊神灵,可是,他直觉这尊神灵并不是他真正想的神灵。于是,他又开始了存想,他想完善心中神灵的形象。过了不知多久,也许一瞬,也许很久。朱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容发自心底,望之使人生出欢喜。而他的周身突然之间亦放出道道光芒,这光芒很微弱,但见之让人生悟。朱明存想出了他心中的神灵,这神灵没有形体,只是一团散发着温暖和光明的火焰。

火,熊熊燃烧的清净智慧之火。他照破黑暗,现光明于世间;他荡尽污浊,留清净于世人。智慧之火,照亮人们心中迷雾;清净之火,涤尽人们心中尘埃。这正是神灵的清净智慧。

过了片刻,朱明周身光芒散尽,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已然陷入夜色之中的旷野,他的心中异常宁静。这时,他从远处听见了草木摇动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向这边过来。他正想看看是何人到来,但是,突然一阵风向他吹来,他立刻感觉头晕脑胀,恍惚中好像看见一道黑影来到自己身边,然后他就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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