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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样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看着那边的云卷云舒,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我渴望这一片宁静致远,比起做那些天书般的数学题来说,这时候的我是自由的。但很不凑巧,天不会每天都呈现笑脸,更多的是阴沉压抑的云朵。
我把最后点薯片渣倒进了嘴里,打了个饱嗝。
前几天,班主任那个秃顶的语文老师又在全班嘲笑了我一番,尽管他没有正大光明地说出口,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我会懂,有些人的心里话我也能明白。他走进教室,皱着眉问我,下个学期的扶持资助制度还要不要继续,他说完后,我的余光瞥到一些不友善的目光并夹带着几丝讽笑,我默默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所谓的扶持资助制度就是学校里的一项爱心项目,给予那些有困难的家庭减免一定的费用,通俗点说起来就是“低保”。
如果不是林其幸把家里的钱兜得底朝天,我怎么可能去享受这种待遇,又怎么会被同学们看不起。前年,我十二岁生日过后,林其幸突然和我说她要结婚了,就和那个交往了很多年的男人结婚了,她带他来家里作客商讨结婚的事情,还让我喊他爸爸再喊她妈妈——其实,她一直都很想我喊她妈妈,只是我对于她并没有血缘之情,我喊不出口。我瞪着他好一会儿,被林其幸使了一阵的眼色,我置之不理回了小房间。没过多久,他们就领了结婚证,简单地请朋友同事吃了饭就算“结婚”了。婚后,我对这个男人格外排斥,他私底下也会瞪着我,把牙关咬得紧紧的,像是恨我入骨,我们就一直这样僵持了一年不到,他还是把她抛下了,离婚协议摆在眼前。从那以后,林其幸在我面前哭着喊着说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都是骗人的话之类。也是那天开始,她拼命地去赌博、抽烟、喝酒,成了一个人人都讨厌的女人——实际上,她一直都不是很受欢迎。家里的钱基本都给她赌光了,甚至我的学费也被她挥霍完,她客客气气地跟老师说要参加“低保”,这样我的学费就被减免了,她不用为我筹集钱了,赚到的钱可以痛快地去玩。
我曾想过,只要我成年了,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家,我要养活我自己。
有点起风了,我揉了揉凌乱的短发,叹了口气,走在寂静的走廊上,耳畔隐隐传出朗诵的声音,我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就像个不会脸红的惯犯,“啪”——教室的门被我用力推开。朗诵声就像收音机卡了带似的戛然而止,伴随着班主任的一声厉喝:“林鹿鹿!你又迟到!”
我早已司空见惯,稍稍白了他一眼,在所有同学诧异的眼神里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
“林鹿鹿!听到我说话没有!”
“期末考试别想及格了。”
我把黑色的书包甩在了桌上,冷冷地说了句:“随便。”便趴在书包上埋进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