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还要开会!
在大例会开完之后,还有一个私下的班组例会。
一楼三个、二楼一个、五楼两个包厢,这是一个班组。
三楼,四楼,传菜组是另外的三个班组,一般都在八、九个人左右。
王东听到吴月的回答,很是不满。
“你总是这样,一说到关键地方就老是换话题、找借口!”王东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和两人的关系都很好,真心不希望两人的感情出现问题。
换话题?找借口?这句话听着好熟悉,好像以前叶子也经常这样说自己的吧?吴月又有些走神了。
“算了,不管你们了!反正我只是一个外人!”
丢下这句话,王东挤开前面的人,在同事们埋怨声中,气冲冲的去了二楼。
吴月没有在意,他知道王东只是在说气话,更何况,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
依旧和大例会一样,在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之后,在“散会”这句咒语声中复活过来,拍手,走人。
走上二楼,一路经过传菜组、厨房办公室,观赏冷菜房的师傅表演片三文鱼,削萝卜丝,看着小桂子将那些冷菜切好,再摆出好看的造型!
又和邻居,鲜榨饮料房的阿姨,随便聊上两句:吴月现在住的地方和阿姨住的地方很近,几乎是对门,就连上班的时候也是邻居。
再推开厨房的木门,顺手打开电梯口的灯光,再次迈过一堵风水墙,五号到了。
吴月没有直接进正对面的包厢,而是先进了左手边的备餐间。
备餐间的灯光已经被人打开,节能筒灯那惨白的灯光,照在白色的瓷砖和柜子上,再散射开来,越发显得白的刺眼。
看着那几个传菜组的同事,将自己例会前烧好的开水,分到那几个同样款式的半透明塑料、深蓝盖子,超市卖五块、酒店十块的员工水杯中。
然后就像电影重播一样,在那些同事们拎着水杯,说说笑笑离去后,吴月拿过空掉的电热水壶,接上自来水,再放回底座上,按下开关,这些动作,吴月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拉开备餐间里边的一扇黑漆木门,并顺手按下旁边的电灯开关,在灯光缓慢由暗变明亮中,走进包厢。
有客人时,服务员一般都是走这扇侧门,而正门是客人走的,用餐时更是关着的。
正对着侧门的是一间书房,或许,叫“仿书房”或许会更合适,只放着一张木质书桌,上面放着两个挂毛笔的笔架,烟灰缸,还有火柴。
一个上面挂有三只狼毫,中间一大,旁边两小,皆是淡黄竹柄,灰白狼毫,细的两只,柄有拇指粗细,粗的更是显大,另外一个笔架上的笔早就没了。
书桌后面是一张宝蓝色布艺单人沙发。
吴月坐到沙发上,低头弯腰,看了下书桌下面有没有烟灰,厨房和传菜组的同事有时中午休息时间,会躲在这里,有时候会在这里抽烟。
沙发的左手边有一扇门,推门进去就是洗手间,吴月将灯打开,扫视一眼后,退身出来,再将门十五度虚掩。
右边隔着一个镂空书架的是会客厅。
靠着北墙放着一张黑色真皮三人沙发,旁边是两张,可以坐两个人的宽大单人沙发。
中间围着一张黑漆长方桌,上面有一块钢化玻璃桌面,两边角落,各放着一个金角水晶烟灰缸,中间摆着一盆仿真百合花。
长福五号包厢,是《长福宫》这家酒店里最大的一个包厢,不是可以坐更多人,而是空间最大。
最南边是就餐区,可以坐14到16人。红色真皮,刻花木扶手,很有种西方贵族的感觉。
白色桌布,转盘套,上面还有着,用泡沫板刻写,再用油彩描画的沙盘,然后用沙子将沙盘围在中间,并补满字体笔画间的空隙。
这些沙盘,多是“十六年专注,用心做菜…”等等字样,还有着长福宫的标志,一个如同一张圣旨上印着的玉玺,方方正正。
不过并不是那耳熟能详的八个大字,而是篆刻着长福宫三个字,有正有反。
还有的时候,会换成“生日快乐”,“寿比南山”,“宝宝我们爱你”……,等等字样。
正上方,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坠子,将金黄的灯光折射出五彩斑斓,如同彩虹高悬,沙盘上洁白的沙子,也反射着晶莹。
洁白陶瓷餐具,亮丽水晶杯,镶银乌木筷,暗金毛巾碟…每一件都摆放的规规整整。
灰绿色真皮椅子,标志着请客主人的位置,背后是两张并在一起的暗红大理石长桌,桌上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玻璃罩子,里边的木质底座上放着几张暗黄色,不知是什么用途的图纸。
两边摆放着书籍和一些摆件儿。
书籍多是外语的老书,硬壳的书皮都有很多磨损,书页也泛着时光造就的暗黄。
摆件也有很多,有白瓷的瓶子,暗红漆器的首饰盒、食盒,淡绿的木罐,暗黑的铁质人物像,洁白的石灰动物等等……
再右手边,是一面嵌在墙里的书架,暗金边框,革布衬底,也摆放着众多的书籍和摆件儿。
吴月从书架上,拿过遥控器,按下电源开关,那镶嵌在由一块块,方格镜子组成的,幕墙中四十二寸的海信液晶电视打开,再用遥控器调到本地文件,图片:“长福宫全体员工,祝您用餐愉快”
大红底,金楷字,待机字幕。这是提前弄好的,还有生日快乐,各种节日快乐等样式可以应用于不同场景。
在检查了下餐具的洁净度后,吴月将包厢的门关上,又检查了一下,那推开门就可以看到的,放在那张不规则云型大理石桌面上的大型仿真花,将放在
桌上的一个圆形简易托盘拿在手上,回到备餐间。
然后端起传菜组刚送过来,用一个夸张的,纹龙镀金大果盘装着的餐前水果,放到会客厅的茶几上,并配上水果叉,再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火柴,放在烟灰缸的右边。
环顾了下四周后,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吴月,满意的回到了备餐间。
将烧好的开水倒入两个,分别用黑和红色记号笔,写着“吴”跟“东”的两个水杯中,并将剩下的开水倒入茶壶泡茶后,继续重复灌水,烧水的流程,然后转身,将腿靠在备餐台上,他知道,王东要来了。
果然,没过一大会儿,面无表情的王东就过来了,这个时间段,客人一般还没来,所以都还比较空闲。
王东过来后,并没有说话,和吴月一样,转身,靠着备餐台,抱着茶杯。两人沉默着,像是在赌气,又有着一种默契。
两人相识已经五年了,当时就是在这家酒店认识,后来慢慢的就成了好朋友,当时吴月从这家酒店走后没多久,王东也辞了职,当时他当着传菜组的组长,后来更巧的是,两人又几乎同时回到这家店,从头开始。
沉默了一会儿后,两人相继走出这小小的备餐间,来到电梯旁边的后楼梯间。这里原本可以通往一楼大厅的,后来扩建,重新装修,就把那段楼梯拆了,和加租的两间房,改成了长福五号。
现在,后楼梯只能通到二楼,还有一段是通往一扇后门和冷库,只不过这扇门经常关闭着,所以很少人来。
两人推开楼梯口的门,坐到台阶上,王东掏出兜里的南沙烟,递了一根给吴月。
吴月也默契的掏出打火机帮两人点上,深深吸上一口,感受那口烟气在肺泡中,打了一个转,然后,再狠狠的吐出那口浅灰中带着淡蓝的寂寞,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也一起释放出去!
吴月平时是不抽烟的,老早就戒了,只有在烦躁或者醉酒时才会抽上一两支,烟也不是王东的,他正在戒烟:王东身体不好,最近在做针灸,已经做完两个疗程,医生建议他戒烟、戒酒。
王东知道吴月这时候会想抽烟,所以找别人拿了烟就来了。
一支烟抽了两口,就没有再吸,夹在两根手指间,看着它慢慢的、慢慢的将烟丝燃尽,清浊两分,轻的化作青烟,溶于天空,重的化作灰灰,坠于大地。
本来相护相守,在火热,释放过激情后,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天地,从此,两者之间就有了天壤之别。
香烟已经只剩下被人遗弃的烟头,还被人用脚踩上去,狠狠的碾上一通。
再次被人拾起来,还不等庆幸自己命运转变,马上又被投入了垃圾桶中,与那些同样被主人、时光所遗弃的物件为伍……
好吧!其实这些纯属无病呻吟,跟吴月心中想的东西没什么关系,跟生活没什么关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他和她,终究是,他亏欠了她。
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深吸一口气,鼓着嘴巴,做了一下漱口,再呼出已经染上淡淡烟味的那口空气。
想了想,又听了听对讲机,搜集了一下信息,估摸了一下,又问王东要了一颗烟。叼在嘴里,再从兜里捏出一包火柴,外包装已经有些变形、散架,从几根火柴中抽出一只,迎向那几乎充满火柴划痕的砂纸。
“兹”,伴着火花闪耀,点燃,吸上一口,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好像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说的是香烟的味道,还是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那么一天,我们俩喝多了,蹲在路边儿。叼着烟,说着那狗屁的理想?”
吴月吐了个烟圈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