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恶棍押着我连推带拉,其他恶棍们前后簇拥,一路高声喧哗,在著名的小三峡游人看不到的山路上,旁若无人。我悲哀地想到,完了,彻底完了,这次被抓住,将再也逃不出魔掌了。几年来,这次逃跑是最成功的,还有金医生和罗镇长帮助我,都被程家抓走,下次还能有机会吗?绝对没有!我也清楚,被抓回程家后,等待我的将是更狠的毒打和管教,活在这世上还有啥活头!我恨恨地发誓,如果逃不出程家,那我就杀死程狗子,杀光程家人!
山路已走了一大半,转过最高的山头,底下可以看到山环水抱的双虎镇了。前面路边是一块大石头,下面是百丈临水悬崖,我想,与其被抓回去毒打,猪狗不如般行尸走肉,还不如从那大石头上跳下小三峡,一了百了。想好之后,我用力挣了两下,却挣不脱手,随即大叫着说:“我要解手,放开我——放开我!”押我的两个恶棍不但不松手,反而更用力,一个说:“娼婆子,别给老子耍诡计,当老子是三岁娃娃啊,狗日的!”程学文走在我后面,看见吵闹,抬脚朝我屁股踢了一脚,大骂:“日妈的格老子,又跟老子耍花招,老子再也不相信你个骚婆子了——就是真的解手,直接拉到裤子里吧,狗日的,想跑,除非天塌下来!”
我回过头来,两眼冒火,恨恨地看了一眼程学文,发疯似地叫着:“程狗子,你个畜牲,迟早不得好死!你一定会遭报应的!老天不收你,老子也要杀死你,杀死你!”
程狗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上来又要踢我,被朋信海拉开了。
朋信海说:“打什么打!这里是打人的地方吗?回家再说,要打关上房门打!”
接着,朋信海又对押我的两个人说:“快点,走快点——金家人如果追上来了,麻烦!”
押我的两个人加快了脚步,我被他们连拉带拽,深一脚浅一脚,向下河快步走去。程学文跟在后面“日妈的格老子”,说个不停。不时,我回过头来,狠狠地骂着程学文:“程狗子,你得到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你有能耐抓我回去,有本事让我跑不了,但你没本事把你女儿拴在裤腰带上。回去我就杀死你女儿,然后杀死你全家,程狗子,你等着吧......”
程学文不但气得说不出话来,还嘴唇直抖,连无意识的“日妈的格老子”的话,都说得不清晰。朋信海见他又想打人,把他手一拉,说:“快到下河镇上了,不要让人看笑话!”
我声嘶力竭地骂了十多分钟后,嗓子都叫哑了,都没人理我。见他们只是快步走着,摩托车慢慢跟上,我感觉很没意思,就停止了叫嚷。说来也怪,大叫大嚷的时候,我的头不痛,刚一停下叫嚷,我的老毛病头痛病又犯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痛,直痛得我眼冒金星,脑瓜就像要炸开一样。我拼命忍着,脸上流出了汗珠,走路的速度渐渐跟不上两个恶棍,几乎就是被他们拖着向山下滑去。我痛苦地想,要死就死快点,老天,求求您了,不要折磨我啊!我已经很不幸了,是天下最惨的人,如果您老人家让我死,那就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吧!
正在我头痛欲裂胡思乱想时,忽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
只见从山下冲上来三辆摩托车,几个民警冲到我们面前下车,个个拿着电棒,威严地大声吼着:“青天白日之下,强抢民女,这还有没有王法啊!走,走,都到派出所去!”
程学文战战兢兢,走到一个民警面前,抢着说:“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她是我婆娘,到处娼,要跟人跑,我们才把她抓回去的,我们不是强抢民女啊!”
民警作势要用电棒打程学文,程学文赶快跳到一边,民警大骂:“狗日的,你的婆娘就能抓啊!人是有人权的,是有自由的,就算是你的婆娘,也不能抓!懂吗?”
另一个民警指着押着我的两个恶棍,大叫:“放人!快放人!再不放人老子电死你!”
两个恶棍无可奈何,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我立即“扑嗵”一声跪在了一个民警面前,激动不已,带着哭腔说:“谢谢警察救我,谢谢警察我,我不是她婆娘,我是被我大伯卖去的,您们要跟我作主啊!他们是坏人,强逼我成亲,我不能离家一百米,他们是坏人啊......”
民警一把拉起我,说:“别哭了,别哭了,先去派出所做笔录,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我站了起来,几个民警挥着电棒,大叫:“走,快走,统统到派出所去!”
看着恶棍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彩向下河走去,我心里乐开了花。我知道,民警来救我是姐姐报案的结果,人民警察还是为人民啊!这次,我应该恢复了自由之身,远离了苦难,从此脱离程家,再也不会做程狗子的**了,再也不会为程家生儿育女了。我暗自高兴,发现自己头不痛了,走路也精神了许多。我还暗想,到了派出我一定要告程狗子强奸我,告大伯卖掉我,把害我的人统统关进牢房,以泄我心头之恨。
“金燕——金燕——”
后面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姐姐赶来了。一个民警问我,她是谁?我说,是我姐姐。民警说,哦,原来就是她报案的。姐姐跑到身边,气喘吁吁地说:“警察啊,我是金燕的姐姐,谢谢您们救了她,您们就是包青天啊,我这就带她回去,谢谢您们了!”
民警说:“金燕不能回去,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对了,你是报案人,也要去做笔录——放心吧,我们会秉公执法的,你们都去派出所做笔录,我们是为了了解情况,不用怕!”
我和姐姐都很高兴,以为有了民警解救,天大的事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我们姐妹俩高兴得太早了。就在走往派出所的山路上,朋信海和程学文拉着一个民警在后面说:“同志,你们派出所的董所长是我表哥,你们放了我们吧,当作没看见,我们凑一千元钱给你们吃顿饭,好吗?”
民警说:“这么大的事情,路上多少人看见,我们怎么能放你们!到派出所再说吧。”
到了派出所,几个民警分别找几个重要当事人做了笔录,其中包括我和程学文。笔录像之前一样,民警问了我的姓名年龄籍贯之后,随后问事情的经过。我把这几年自己被强逼到程家的经历简略说了个大概后,民警又重点问了我这次逃跑的过程,我一一回答,然后在笔录上签字。做完了笔录,民警把程学文和我叫到一起,说:“你们是事实夫妻,都生了女儿,俩口子要好好过日子,男方不要打人,女方不要逃跑,明白吗?”程学文小声说,明白,而我愣了。民警又指着程学文说:“你带人抓人,性质恶劣,本可以拘留你的,但考虑到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受害人,所以派出所不为难你,只罚款不拘留,罚款两千——交钱去吧!”
程学文交好了罚款,所有的人出了派出所。就在派出所门口,朋信海叫了一辆面包车,两个恶棍把我架上车,除了骑摩托车回去的,其他人全上车了。面包车向吴龙村开去,恶棍们像得胜回来的将军,坐在我周围,嘻嘻哈哈,不停说着嘲笑或威胁我的话。
“狗日的,别说小小的双虎镇,就是跑到县城又啷个呢?还不是有我们的人,跑到哪抓哪!报案又怎么样?派出所来了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被抓回来了,哈哈哈......”
“日妈的格老子,在福建跟野男人都跑了一次,还不是被抓回来了,真是不知悔改!听说,娼婆子还要向广东跑哟,跑去试试看!我们的人天南海北都有,广东那里的烂仔有大把我们这里的,跑到广东还不是照样被抓回来,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抓回来!”
“哈哈哈......”
“......跑到美国也抓得回来......”
“我说金燕啊,像你能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如果在旧社会,那是要浸猪笼沉塘的,你还是在程家好好过日子吧——你以为外面的男人会对你好啊!我跟你说,上次在福建幸好我们把你抓回来了。否则,你现在没好日子过咯,不是卖去做小姐,就是卖到西北沙漠里去了!”
“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好歹的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真要卖去做小姐了,才知道我们的好!”
......
几个恶棍的话像野蜂一样,在我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我懒得听。我想,到了程家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没被打死,我还要跑,不跑出程家誓不罢休。我一个大活人,他们程家不可能天天守着我不做事,时间长了自然有机会。如果真的长时间跑不了,那我就杀死程狗子,还有孽种女儿,也杀死,然后放火把程家烧掉,程家人统统死光,一个不留。
面包车快到程家的时候,我又一次想到那把从福建带回来的修长切菜刀子。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杀死程学文,我却手软下不了手。我很后悔。我暗自想,下次再有机会了,我一定不手软,像杀鸡一样杀死程狗子!对,决不手软,决不手抖,一刀切断狗日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