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吃的这几种药都是没有糖衣包裹的圆形白色药片,有大有小。它们的味道虽然都是苦涩,但也不尽相同,每天吃的多了,单凭味道,就能分辨出这是哪种药。
傍晚的时候,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楼道里忽然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一大帮子人,差不多七八个人,随着两个护士,搀着一位老爷爷,走进了我在的这间病房。因为靠门的那张床,早上的时候护士已经收拾过了。众人搀扶着那位老爷爷,安排他躺到床上。因为这间病房相当于一个监护室或者说是特殊时候使用的一间病房,所以房间很大,只放了两张床。而且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很远,所以那么多人一下子涌了进来,他们全部都聚集在了老爷爷躺着的张床的旁边,所以于我来说并没有感觉到很拥挤。但他们很不安静,吵吵嚷嚷的说着笑着。
“咱们刚才路过那个肿瘤科,咱爸看见那墙上写着肿瘤两个字,老爷子眼睛一瞪,吓的腿都走不动路了。”一个身材高大,看着十分健壮的男人说着,应该是老爷爷的某个儿子,这话惹得他们一众人都笑了。
那围着的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看外表,应该是老爷爷的儿子,女儿们,还有个孙子吧。护士安顿好老爷爷之后,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那一众人说了一些家常的闲话之后,开始商量晚上谁来陪护的事情。他们之中,有的人说还得去接孩子,车还在很远的地方。他们之中,有的人说明天一大早还得上班,很重要的事儿。他们之中,有人说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公公婆婆还得要人照顾呢。他们之中,有的人说我明天还得去一趟外地呢。那个孙子表态想留下来照顾爷爷,被其他人全部否定了,让他好好上学读书就行了。他们商量了一圈都因为各种理由似乎定不下来,最后看上去这个任务应该是落在年龄看着最长的他们的大姐的身上。大姐也同意了,但是大姐说她今天晚上不行,而且她白天可以陪着,晚上她熬不住。这样就定下来由大姐白天照顾他们的父亲,晚上怎么办呢,他们最后想到的是请一位看护晚上照顾父亲。可是要找看护也得明天啊,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今天晚上谁留下照顾呢。最后一个瘦瘦的戴眼镜中等身材,差不多30多岁的男人说:“要不今天晚上我留下来吧,我跟单位请个假。”当众人听到这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应和都同意了他的变态。
现在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从他们走进这间病房,到他们离开,不知不觉间都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们纷纷开始跟老爷子道别,从他们跟老爷子道别时说的话中,我才了解到那个愿意今天晚上留下来照顾老爷子的男人,是老爷子的二女儿女婿。他们一众人离开后,房间终于安静下来了。老爷子的女婿在众人离开以后,搬了方凳坐在病床边,开始了今晚的守护的任务。
转过头来,母亲与我相对面的靠在床尾,今天晚上母亲又得和我挤一张床了。我和母亲来这里有好多天了,可以说条件很艰苦。比起吃饭住宿更加不顺利的,是我和母亲在这里都正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折磨,尤其是前两天我们睡在那竹板床上,简直是有一种逃荒的感觉。而母亲却一直都在鼓励我,细心照顾我,未曾表露过不满或消极的情绪。我想母亲可能也还没有缓过劲来,还一时无法完全消化眼前的事实。但我的事也成了母亲的头等大事,我的病也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母亲完全抛弃了所有其他的一切的事情,只是在这里照顾我。小时候我们经常唱那首儿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因为在母亲的心中,孩子的事就是她最重要的事。
之前几天我们睡觉的时候都是要关灯的,可是今天这个老爷爷过来了,他女婿还要一直坐在那照顾,我们也不好要求把灯关掉。我没有开着灯睡觉的习惯,所以开着很亮的灯睡觉,总感觉很奇怪,一时也不适应很难睡着。母亲侧着身子躺下睡着,也跟我说早点睡,母亲可能是白天太忙碌,也很困,比较容易睡着吧。
我从抽屉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朋友圈。就在刚刚,单眼皮更新了一条动态。“明天就要踏上思过崖的战场了,祝我好运,凯旋归来。”我不太看得懂他的意思,但这条动态是刚刚更新,我想他还没有休息,便给他了一条微信消息。
“你还没睡吧?”
“没呢。”单眼皮很快回复了我。
“你刚才更新的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啊?”
“明天我要做手术。”单眼皮。
“哦,这样啊!加油啊,你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谢谢。”单眼皮。
“那你早点休息吧,养好精神。”
“好的。”单眼皮。
原来是单眼皮明天要做手术,单眼皮目前的状态和我差不多,用他的话说就是画地为牢。而我却还在漫长的等待着四周的时间,单眼皮应该已经熬过了这些时间,明天手术一做,很快就自由了吧。我希望时间能快一些,让这四周的时间快点过去,让我也可以早点完成手术,让我可以早一点离开这里。
思过崖,是单眼皮对这里的特别备注。是要在这里思考自己的过错吗?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人好像往往都是这样,除非你当你失去了,你才会追悔莫及,才会反思,才会思考。失去了自由,才会觉得连走路都是奢侈。失去了健康,才会反思自己曾经种种的不规律的生活。失去了爱,才会懂得思考,爱是什么?
那边床的老爷爷似乎睡着了,打着很响的呼噜声,他的女婿还是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翻着手机,母亲会不时的翻翻身子,虽然这床也足够宽了一些,但终归是不舒服的。我现在还没有一点困意,只是看向窗外,什么也看不到,偶尔能看到一些光点,这些光点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我凝视着这些光点,很想透过这些微弱的光找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