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墨?”耳环问道。
“对,就是他用的这块血墨。”铁战语气沉重地道。“让先帝先问斩风家长子于菜市口,第二天,又用八百里加急传旨,对风家,满门抄斩!”
耳环不禁问道:“这血墨是什么稀罕东西啊?再好再值钱,也不过是一块研墨用的砚台,能让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杀这么多的人?”
铁战又喝了一大口酒,露出一丝苦笑道:“耳环姑娘,此话差矣。皇帝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耳环听罢,点点头道:“铁大人说的是。不过,”她不解地问道:“那风家长子也只不过用这血墨写写文章而已,别人又如何能看出这血墨砚色?而且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不致用此极刑啊?”
铁战再给自己倒一碗酒,说道:“耳环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其中的缘由,还容我慢慢道来。”
“自那风家长子交上文章以后,主考仔细看过,颇为嘉许。就给各个副主考传阅,传到其中一个副主考那里时,被他识出了这血墨砚色,他连夜携卷入宫,求见先帝,并呈卷让先帝御览。先帝看罢,当时龙颜震怒,立掷脂玉杯于地,怒喝道:‘刁民如此大胆,皇宫禁物,竟敢试笔朕之科举!斩!’又命那个副主考为监斩官,八百里加急传旨,对风家满门抄斩!这副主考也因此次办事得力,监斩有功,官位一下连升三级,一直做到了苏杭学道。”
耳环变色道:“那,那,这个副主考,难道就是。。。?”
铁战喝了一口酒,点头道:“不错,正是文口镇萧家的萧老爷子,离任的苏杭学道,萧奇萧大人!”
风秋镝问道:“那这么说,这风家和萧家,经此一变,岂不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铁战又喝了一口酒,点头道:“据说原先两家还颇有来往的,谁知就在这几天之间,一家红顶升天,一家黄泉做鬼,风家一夜之间遭此变故,从此家破人亡,原先显赫的风家大院也被夷为平地了。唉,正所谓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啊。”
耳环侧过头来接着问道:“如果真如铁大人所说,那这风家,岂不就没有后人了吗?”
铁战摇摇头道:“也不尽然,风家还是有后人的。”
“哦?”风秋镝问道:“按铁捕头的说法,风家已经满门问斩,无一活口,怎么还会有后人?”
“因为有人说,在菜市口被问斩的,并非那风家长子。”铁战眯起眼睛看着风秋镝,言语之间仿佛已有了醉意。
风秋镝拿起酒杯,慢慢地问道:“难道铁大人这次的公干,也和这风家的长子有关?”
铁战面色一变,斩钉截铁地正色道:“有先帝圣旨在前,当今圣上御批在后,风家满门皆为朝廷钦犯,如有遗漏,需立刻缉拿正法,如有抗旨,格杀勿论!我铁战,正是为此而来!”
这时,铁战旁边的耳环眉头一皱,却是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突然埋怨道:“铁大人,风大爷,说好了不打打杀杀的,咱们好好说话,你们这又是问斩的,又是血墨的,我白白辛苦这一桌子菜,你们不打算让人吃啦?”
铁战面容一转,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耳环姑娘埋怨的是,佳肴美酒,美人在侧,我们谈的可是大杀风景了。”说完,他喝光碗中的残酒,慨然道:“还请耳环姑娘见谅,我们行走江湖惯了,都是粗人,干得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顾不到这些事情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对着三人一抱拳,朗声道:“多谢耳环姑娘招待,今夜一叙,与各位相见恨晚,如果来日有缘,我们再秉烛夜谈,切磋一二。”
风秋镝也微笑着站起来道:“铁捕头果然是纵横黑白两道的六扇门第一高手,谈吐身手,自是不凡,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在下恭祝铁兄马到成功。我们,后会有期。”
铁战一点头,转身往外就走,忽然一回头,对一直只是低头喝酒,未发一言的风满楼说道:“你有剑伤,就不该喝这么多的酒。”
风满楼微微一笑:“我不会说话,只会喝酒。”
铁战大笑道:“好!说得好!来日,我一定要和你大醉一场!”话音未落,他已推门而出,只听衣袂翩飞,再看,已全无踪影。
耳环看着铁战走出房间,站立半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了句“好险啊”,一下瘫坐下来。她随手一推刚才铁战坐过的椅子,只听先是“轰”地一声大响,紧接着一阵阵“喀喇喇”的断裂之声不绝于耳。耳环低头一看,已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刚才铁战坐过的硬木雕花椅,在耳环一推之下,如同被人用千斤大锤猛力砸过一样,一下子塌了下去,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散落着,根本看不出这堆木头,原先竟是把坚硬的椅子。
风秋镝和风满楼对视一眼,又看着铁战刚才坐过的地方。只听风秋镝低声道:“能在言谈话语之间,把自己的内力贯入质地如此坚硬的椅子,而且还能人起不倒。这六扇门第一高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风满楼放下手中的酒杯,也说道:“有勇有谋,有胆有识。”
只见风秋镝的双眸,一下冷得如同窗外,冰冷的星光,慢慢地道:“只可惜,我们和他,终归会有一战。”
风满楼冷冷地低声接道:“而这一战,就要决出生死。”
已近午夜的文口镇,月明,星稀,大雪漫天。
镇西萧家大宅的潇湘阁,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飞楼,它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俯视着整个萧家宅院。由于这里一直是萧老爷子修身养性之地,而萧老爷子不喜奢华,所以潇湘阁的布置,显得十分简朴,只有一张黄花梨的书桌,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发须皆白,面容清瘦的萧老爷子一身素装,坐在桌子后面一把黄花梨的太师椅上,闭目沉思着。而留着五柳长髯,鹰鼻锐目,一身文士打扮的萧文锦,在书桌旁边默默地偎着火盆取暖。身形彪壮,黑须黑面的萧文远却是斜坐在书桌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萧老爷子长叹一声:“该来的,终于,都来了。”他睁开眼睛,环视着屋内的两个人。
“你可是看得真切了?”萧老爷子盯着萧文远,接着问道。
“我看真切了,确实是他们兄弟二人。其实早在风满楼来到镇口遇到萧潇时,已经有人密报于我,我看他受了萧潇一剑,但萧潇还是对他余情未了,未能下手。”
萧老爷子低声长叹:“萧潇年幼无知,加之她不知此事原委,不能怪她。”说完,他扭头问身旁的萧文锦道:“跟着文远的那个人又是谁?”
萧文锦回道:“雪夜之中,那人身形奇快,跟踪术更是如影随形,恐怕武功不在我和老二之下。”
萧文远闻听一张黑脸涨得紫红一片,辩道:“有人跟着我?去天香楼前我里外仔细查过的,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这个人是鬼不成?”
萧文锦慢悠悠地道:“他不是鬼,但是就连鬼,都未必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说完,他低下头,把双手拢起来继续烤火。
萧文远把脖子一梗,高声道:“我就是不信这个邪!除非他是阎王爷,我就不信会有人能跟我一路到天香楼!”
萧文锦把头抬起,一双鹰目精光内敛,他盯着萧文远,阴鸷地冷笑道:“他不是阎王爷,他只是一个背着烈焰神刀的捕快而已。”
萧文远的这一句话,如同窗外呜呜作响,凛冽如刀的寒风,直接吹进了屋内三个人的五脏六腑,瞬间,心内已是寒彻入骨。
“六扇门的铁战!?他来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说。。。”萧文远低声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萧文锦和萧老爷子对视一眼,三人沉默良久,萧老爷子低声道:“这不该来的,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