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说罢,来到桌前坐下:“我当自罚一杯。”饮罢,他双目炯炯,直视兄弟二人,问道:“不知二位贵姓高名?
风秋镝淡淡地道:“我兄弟二人路过此地,听闻耳环姑娘大名,慕名而来。一介过客,不劳神捕挂齿。”说罢话锋一转,盯着铁战的双眼,“倒是名震京城的铁捕头,怎么会来到这偏僻小镇,而且,”他又盯了一眼铁战的夜行装扮,微笑道:“如此锦衣夜行,莫非另有公干?”
铁战朗声大笑:“好个不劳挂齿,好个锦衣夜行,说的好。”但他笑声不小,眼中却却全无笑意,一双黄澄澄的虎目,对视着风秋镝:“你兄弟二人有如此身手,不单单就是来看耳环姑娘的吧?”
“是来单看我的又怎么样?难不成到天香楼来还去看别人?”随着耳环似嗔还怨的话音,她推开了房门,怀里还抱着一坛酒,酒刚刚温过,还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她嘟着小嘴把房门带上,来到桌旁,直接把酒坛往桌上一墩,好像全然没有看见铁战一样,就只对着酒坛说道:“有人要吃你做的菜,要喝你温的酒,可是哪里念过你的好啊?”话里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却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被耳环这么一说,饶是铁战身经百战,这样的阵势却是从未经过,解释不好,不解释也不好,一时间却也是哑口无言。倒是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下来,众人不禁莞尔一笑。
耳环给三人重新倒满酒,欢声说道:“来这里只是吃菜喝酒,可不许问来问去,打来打去的,搅了这桌席,我是不会做第二桌的。”
风秋镝也微笑着说道:“铁捕头,既然来了,那就尝尝耳环姑娘的拿手菜。”
铁战看了风家兄弟一眼,随手夹起一箸“游龙戏凤”里的蛇肉,放到口中,顿觉齿颊生香,美味异常,不禁赞道:“耳环姑娘好手艺!这就是大内御厨,也未必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啊!”
耳环弯眉浅笑,柔声道:“这位爷,可真是会说话,夸人可就夸到心眼里去了。不过,御厨我们没见识过,想来这乡野粗菜,哪能和皇家珍馐相比啊。”
铁战微微一笑道:“耳环姑娘人长得标致,话也来的伶俐,还有这一手好菜,”然后他把目光转向风秋镝和风满楼,话锋一转,颇有深意地说道,“难怪有这么多人,会在今晚,来天香楼找你。”
风秋镝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铁捕头难道不是为了耳环而来?”
铁战把手中的筷子一放,正色道:“不是。六扇门铁律之一,就是不得踏入青楼狎昵。”
风秋镝微笑道:“那可是奇了,铁捕头不入青楼,那这天香楼,又是谁带您过来的呢?”
铁战也微笑道:“你想知道?我可是未必想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满楼,这时轻轻把桌上盛着“富贵双鱼”的大号鱼盘推开,只见鱼盘下面的桌子面上,有三行用筷子刻出的凌乱字迹。铁战低头一看,第一行是“屋上有人”,第二行是“我去”,第三行是“耳环走,我去”。想来就是刚才风家兄弟行酒令时暗地里写下的。
铁战抬起头,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又瞥一眼微笑不语的耳环,慢慢点头道:“果然是高手。”
风秋镝淡淡地道:“以铁捕头的身手,我们兄弟二人未必能发现,只是带你来的人,走得快了点而已。”
铁战缓缓地叹了口气:“原来我是替别人挡了你三招。”说罢,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道:“这酒盅太小,不合我们江湖中人的胃口,来,不打不相识,我干这一大杯。”说罢,把酒倒入面前的大碗,一下就干掉了。
喝完碗中的酒,铁战看着风秋镝和风满楼,慢慢说道:“既然二位来到这文口镇,想来对这里的人情风物也略知一二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带我来这里的,是萧文远萧大人。”说完,他双目如电,直视着风家兄弟二人的眼睛。
风秋镝与风满楼面上毫无表情,倒是耳环听到这个名字,讶然道:“啊!萧大人怎么会。。。?一惊之下,她连手上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铁战转头看着耳环,问道:“耳环姑娘知道萧大人?”
耳环低声道:“萧二爷?谁不知道啊,为人刚断,性如烈火,不好交际。曾任龙骑校尉,放过一任淮扬道参军。上月刚从任上退下来,回来以后,也是闭门不出的。天香楼这里更是不会来的,怎么会和铁大人您。。。?
铁战“哦“了一声,接着问道:“耳环姑娘也知道萧家的事情吗?”
耳环笑道:“铁大人,这里人多嘴杂,少不得有些耳朵长的,爱说话的,我自然听说过一点。再说,这里不比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文口镇若论有权有势的,就只有萧家了。”
铁战苦笑道:“就是这位萧大人,一身夜行衣,从萧家大宅一路轻功,直奔过来,脚都没停可就直接上了你这小楼的屋顶。我一路吃风喝雪,伏高卧低,跟了过来,本以为这位性如烈火的萧大人要找什么人盘桓一下,谁知他只是往你屋里看了一眼,就来了个‘大鹏展翅’,跑得比来时还快,我刚到屋顶,正想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人,”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风秋镝,接着道:“这位兄弟就冲出来了。”
“这可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风秋镝看着铁战的脸,静静地说道。说完,看了一眼风满楼,还有风满楼胸前血迹斑斑的剑伤。
铁战却好像全然没有听到风秋镝的话,也完全没有看到风满楼白衣上的血迹一样,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以为外面的人,是萧大人。”
风秋镝微微一笑:“我们兄弟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哪里想到会有如此贵客接连造访,真是有烦二位大人了。”
铁战摇头道:“我是不请自来,讨杯水酒就走的。倒是萧大人,你们恐怕还是要见面的吧?”
风秋镝也摇头道:“我们风家和官府中人素无来往,初来此地,怎会认识萧大人?”
铁战声音一紧,问道:“你姓风?”
“不错”。风秋镝答道。
“兄弟台浦是?”
“草字秋镝,舍弟满楼。”
铁战沉吟半晌,凝声道:“那可真是巧了,这文口镇,原先也有一个显赫世家,也姓风。”
风秋镝笑道:“今天晚上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难得有美酒在前,美人相伴,铁捕头不如就把这其中故事一一道来,我们兄弟愿闻其详。”
铁战呷了一口酒,慢慢地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只是说来话长,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好有耳环姑娘,替我更正。”
“据说风家,二十年前就是这文口镇的一方望族了。这风家老爷,一直是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在这一方颇有善名。那萧家来到文口镇,还是在风家之后,因为萧家老爷子,不是本地人氏,看中了这里山清水秀,大道通衢,才盖了座风风光光的萧家大宅,准备归乡后,在这里颐养天年,说起来,那还是风家被满门抄斩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萧家是世代为官,萧奇萧老爷子曾任苏杭学道,萧家大爷萧文锦精研易理,学识渊博,皆谓他是世外高人,萧家二爷萧文远武将出身,萧老爷子还有一个女儿萧潇,人间绝色。萧老爷爱若掌上明珠。一家文武双全,家学绵长,就算是京城的官宦之家,也是难得。那时文口镇一直是两大世家,当时大家都称是风,萧齐鸣。
而风家和萧家却是截然不同,这一家命运来得是大起大落,让人唏嘘不止。原来这风家人丁稀少,只有风家老爷和两个儿子。而这风家的大儿子,据传,从小就聪颖过人,熟读诗书,后风老爷又让他练习武艺,谁知这个孩子学武更是天纵奇才,看过即会,会即能用,年纪轻轻已是百般武艺了然于胸,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转眼到了安乐三年,这风家长子已是出落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适逢冬季科举,进京赶考,其时天气寒冷,诸生墨汁凝结,未成文者甚众。唯有他用家传之宝——血墨,研墨如常,助他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文章考试已过,这风家长子在京城等待揭榜之时,又在武举考试中,连胜十二名高手,最后独占鳌头,成了安乐三年的武状元。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东窗事发,想来这文状元,也是非他莫属了。文武双状元,嘿嘿,这可是古往今来未有之事啊。”
铁战说到这里,语气颇有感慨,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没有把话说下去。
风秋镝剑眉一扬,说道:“那,又是什么事情,让这风家长子,没当成文武双状元呢?”
铁战看着风秋镝,缓缓吐出两个字:“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