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镝凝神细看这萧老爷子“龙鹰双合”的起势,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一滴滴的冷汗,已经开始渗了出来。大敌当前,决战在即,他却算错了最不该算错的一招。
而且,他也注意到,本来性如烈火的萧文远,却一直面沉似水,站在后边掠阵,看着萧文锦单挑风满楼,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风秋镝暗自奇怪:这萧家父子中最不该出手的人,抢先出手,而最该出手的人,却一直观战,他们难道如此托大,觉得只要他们出马就可以摆平我们兄弟?还是这父子心机深沉,另有图谋?
知道自己已尽处劣势,耳边却又响起母亲临终前那斩钉截铁一般的声音:“此仇不报,非为血脉!”不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豪气顿生:管它刀山火海,我风秋镝又何曾惧过?他喝一声:“好!”,双腿前后一分,双手虚抱如球,正是“纵横天下”九式中的第一式,专敌各种拳掌的“天下太平”。
萧老爷子疾身扑上,如鹰隼搏兔,一招“龙鹰双飞”,右手鹰爪直取风秋镝双眼,左手龙爪挖向风秋镝的胸腹要害,其势如电,凌厉异常。风秋镝双手上扬,一引一带,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这一招使得是柔若牵云,颇有大家风范。萧老爷子招数一变,左手龙爪直扑风秋镝右肩,右腿踢向风秋镝下阴,风秋镝斜身向左,身若弯弓,左手拄地,状若睡佛,轻描淡写地闪了过去,萧老爷子不待他起身,连踏两步,一招“鹰锁龙扣”,双手直奔风秋镝的哽嗓咽喉,这是“龙鹰阴阳爪”中的厉害杀招,后手连绵不绝,一招应对不慎,就有性命之忧,风秋镝却是怪招迭出,左手用力一撑,身子借力腾空而起,双腿不停连环踢出,直越萧奇头顶,连消带打,以攻制攻,这边萧老爷子见他身在空中,身法变化迟滞,马上一招“鹰爪撕骨”,指若钢勾,抓向风秋镝的双脚,风秋镝这时身形一坠,如落叶飘飞,无迹可寻,衣袂声响,他已经落在了老爷子的身后。
萧老爷子把双手缓缓袖入怀中,回头看着风秋镝,心内暗自称奇:“自己隐忍多年,苦练这‘龙鹰阴阳爪’,武林中因这功夫都是裂筋撕骨的招数,过于阴狠歹毒,久已失传,满以为这次能一击即中,即使不能取其性命,也会把他打成重伤,谁知都被他化解于无形,而且从交手来看,他内力虽未及自己深厚,却是十分霸道,而且还未见减弱的气象,这风家长子果然是武状元出身,真是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看来不能跟他缠斗下去,务求下一次一击即中。”
风秋镝也缓缓收势,心内吃惊更甚于萧老爷子,他心想:“义父独创的‘纵横天下’九式,自从出道以来,还未遇到过敌手,这次被他连攻三招,若不是倚仗着‘纵横天下’九式独有的见招拆招,随心所欲的打法,和最后‘秋叶坠’的轻功,他绝不会逃过这连环三招。而且自己和风满楼连闯两关,尤其是和‘黑白双奇’以自身功力御棋,内力耗费极大,打到这里,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他故意以充沛内力说破萧老爷子的意图,就是让他不敢贸然出手。交手时两人几次暗试内力,他果然是内力浑厚,非自己可比。若要大仇得报,还需另想良策。”
两人这边各怀想法,那边风满楼和萧文锦两人却已经斗到了紧要关头,这萧文锦老奸巨猾,身经百战,他见风满楼年轻气盛,报仇心切,故意引他出手进攻,待他锐气耗尽,再寻隙抢得先机,痛下杀手。可这风满楼虽然连战两场,血染白衣,却是越战越勇,转眼已斗过百招,他依然剑剑快如电光,丝毫不给萧文锦喘息的余地。饶是萧文锦经验老道,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小子哪里来的勇力,身上有伤,却还能如此鏖战,如果这样下去,他的快剑变幻无方,我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心内有些焦躁起来,这萧文锦,为人狡诈多智,凭着一双判官笔和一套奇门点穴法,在四皇子门下,行走江湖多年,历经恶战无数,稍一思忖,不由计上心来。他待风满楼一剑斜刺,用右手卦签荡开长剑,眼看剑势稍缓,只见他反手一挥,出手如电,另一支纯铜卦签从他袖中飞射而出,直取风满楼的双眼,两人正在近身缠斗之际,萧文锦这一杀招是又狠又准,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让风满楼不能回剑自救,又算好了他已无法可避,萧文锦此刻已是一脸狞笑,心内暗道:“小子,你命休矣!”
谁知,风满楼就在这刻不容缓,生死立判的时候,全身骨节霎时咔咔作响,一下身形暴长,左肩上迎,右手弃剑,食指从中路急进,化指为剑,直接点到了萧文锦的“膻中穴”,而此刻,萧文锦发出的卦签,也实实在在地钉到了风满楼的左肩膀上。
两个人均是身子一晃,风满楼往后连退两步,单膝跪地,只见一朵鲜红的血花,绽放在了风满楼的肩头,他却似毫无感觉,脸色惨白,双目炯炯,如厉鬼一样盯着对面的萧文锦。风满楼这是拼命的打法,如果萧文锦的卦签,待风满楼再靠近一寸的时候发出,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应该是风满楼了,但风满楼却毫无惊惧之色,倒如同他但求速死一般,这往往让他的对手从气势上先自怯了三分,心念一动,手上自然而然也就跟着慢下来,而风满楼,搏的就是这慢下来的刹那之间的杀机。
而萧文锦却是身形散乱,连退五步,刚要强自提起一口真气,却觉得犹如一块大石重重地砸在了胸口之上,心内一阵阵气血翻涌,两眼发花,刚要勉强拿桩站稳,只觉内息混乱若狂,一下跌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刻,风秋镝已经再次出手,他根本没有问风满楼的伤势,因为他知道,只要稍一分心,就会给萧老爷子的“龙鹰阴阳爪”攻击自己的机会,他也不能强攻,因为自己的内力已弱,已经不能和他硬拼,所以,这次他出手的目标,是站在他身后的萧文远。
这边风满楼和萧文锦两人刚一分开,萧文远看到萧文锦连连后退,他关心萧文锦的伤势,急忙上前,行到中途,忽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他马上左掌一立,右掌劈出,他的“大力金刚掌”得自嵩山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悟真和尚”的真传,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刚猛异常。谁知这道白影竟一下缩成一团,如泥鳅一样变得滑不留手,一下抢进了他胸前,萧文远一掌劈空,正欲左掌推出,他心念甫动,却觉手腕一麻,已经被人扣住了脉门。
风秋镝这一次出手,轻功之快,身法之奇,认穴之准,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是能在这一招内制住萧文远,就连风秋镝自己也有些意外。早听说萧文远虽然有勇无谋,但一双“大力金刚掌”却是掌力非凡,不想原来却如此脓包。
萧老爷子看到风秋镝身影一动,正欲借机直扑他的空门,谁知风秋镝出手太快,直接制住了萧文远,风秋镝右手扣住萧文远的脉门,回过头看着硬生生停在不远处的萧奇,接着手指略一运力,萧文远痛得闷哼一声,紫黑的脸膛一下变得红一块,紫一块,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不停地渗了出来,此刻萧文远的这一条性命,就在风秋镝的一念之间。
萧老爷子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风满楼和萧文锦也都重伤倒地,无力站起。这个小亭子周围,忽然一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五个人,或是粗重,或是细弱,或是悠长,或是短促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萧老爷子忽然道:“好功夫。”
风秋镝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萧老爷子盯着风秋镝的眼睛,接着道:“听说,‘纵横天下’九式,融合了武林各门派的精华,是天底下最难练的武功。我还听说,要想学好它,必须先要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功,而且还要练这九式的人,有极高的悟性,能够随心所欲,见招破招,才能真正发挥‘纵横天下’的威力,若只是拘泥招数,这九式再是精妙,也不过是将各门各派的招数用到极致而已。”
风秋镝看着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眼里闪出了一丝如冰似雪的寒意。
萧老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前一步,接着道:“风玄机虽是天纵奇才,自创出这惊世武功,想当初暖心阁一战,他自己也不过才能使用六式,他力战四皇子的帐下高手,终究也没能救得了你父王,现在,你又有风玄机的几分能耐,能出得了这‘非常茗’的湖心亭?”
风秋镝并未答话,只是右手手指一紧,萧文远只觉全身如浴烈火,热辣辣地疼痛难当,五脏六腑又好像有百蚁钻爬,酸痒不已,四肢百骸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兀自咬着牙痛骂:“小贼!你有种!爷爷要是哼上一声,不算站着撒尿的!”风秋镝冷笑一声:“萧大人果然有种,我真是低估你了。”说完,他五指一错,这一手正是狠毒的小天星分筋错骨手,再加上风秋镝霸道的内力,轻则废去武功,重则致伤致残。萧文远也知道这一手的厉害,眼见自己的性命难保,不由他双膝麻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虽然口中兀自喃喃地强撑着,但是脸上却已全是哀求之色,双眼直盯盯地看着萧老爷子。
萧奇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没有看见萧文远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表情,淡淡地道:“犬子一时大意,失手被擒,人命天定,我无话可说,但这‘非常茗’,”他又向前一步,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出不去了!”
萧奇的话让当场四人大感意外,看样子他是拼着萧文远的性命不要,也要毙命风秋镝于当场,这更是让萧文远大惊失色:“不。。。不。。。,不要啊,父亲大人,我。。。,我还有。。。”
风秋镝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萧老爷子果然是久经官场,世情练达得如此通透,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能舍得,实在是佩服,佩服。”话音刚落,萧奇已是一招“龙腾鹰旋”直扑过来,势如疯虎,双手已是力贯指尖,向风秋镝的天灵盖用力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