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家四人,门里门外,竟然无语相对。
还是萧文锦回过神来,关切地问道:“妹妹,没有伤着吧?”萧潇带着哭腔冲着萧氏父子喊道:“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的乌纱帽,都是用风家人的鲜血和人头换来的!”说完,萧潇捂着脸,哭着冲出了潇湘阁。
萧文远叫了声“萧潇”,正欲追出去,萧老爷子连忙喝道:“文远!”萧文远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只听萧老爷子急促地低声道:“把萧潇拦住,关进暖阁,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萧文远点点头,急忙追了出去。
萧老爷子又转身对萧文锦道:“你马上派人把信送到天香楼,叮嘱在茶楼布下的人马,务求一击即中!在这次让他们有来无回!绝不能再养虎为患!”
萧文锦拾起卦签,两指一捻,将卦签藏于袖中,点头回道:“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父亲放心便是了。”说罢拿过请柬,也出了潇湘阁。
萧老爷子再寻一把新壶,重新沏上一壶桐山岩茶,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喝下一口滚烫暗红的茶汤,闭目沉思起来,过了片刻,萧老爷子也慢慢走下了潇湘阁,一步一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他一直走到书房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慢慢推开虚掩的房门,却没有进去,这书房里面,竟然用厚重的黑布把窗户挡得密不透风,重重遮挡之下,大清早的,这里竟然如同黑夜一样。萧老爷子面对着一片漆黑的书房,却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书房里面传来有气无力,虚若游丝的一声:“什么事?”随后,是一阵长长的剧烈的咳嗽声,咳得让人恨不得要把这人的肺直接掏出来一样,然后整个书房又归为一片沉寂。
萧老爷子低声道:“六扇门的铁战,昨天跟踪了老二,找到了风秋镝和风满楼。”
那个虚弱的声音咳嗽着,好像沉吟了一下,问道:“曾经是神机尉副都统的铁战吗?”
萧老爷子顿了一顿,说道:“他现在还是神机尉的副都统,身入公门是为了他行事方便而已。”
“他是来斩草,还是来除根?”
“现在还意图未明,但是据我的眼线回报,神机军的精锐由副都统‘花锤’钟秀率领,已到两百里外的八仙镇,而正都统‘绝情枪’贺梧桐带领的神机尉,离这里已不足百里了。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书房的里面传来,萧老爷子安静地等着这让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停下来,那个声音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杀风家兄弟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不用。”
“那你又何必有茶楼之约?”
“我想赌上一赌。”
“你赌什么?”
“赌我们能杀掉这逃亡二十余载的钦犯,为皇上除去心头之患,念在这么多年明察暗访,忠心耿耿,能够对我们网开一面。”
“如果,你赌输了呢?”
萧老爷子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高瘦的身形一挺,昂头说道:“既然愿赌,就要服输。”
那个声音沉默下来,书房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率土之滨个,莫非王土,逃,是逃不掉的。你给我找的这个地方很好,我也已经住得习惯了,不想再走了。”那个虚弱的声音低低地回应道。
“那世达,就先谢过了。”萧老爷子说完,深施一礼,再把门掩好,径自离开了书房。
出得书房,萧老爷子来到书房前面的花园,只见花园里雪如白席,百花凋零,一片修竹也都叶子枯黄,竟是一派萧瑟肃杀的景象。
萧老爷子走到花园里的一间小屋门前,探手入怀,掏出一件物事,放到了小屋的门口,接着反而往后退了三步。此刻,只听“吱呀”一声,小屋的门开了一道缝,那件物事竟然“嗖”地一声飞了进去。萧老爷子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扇小门,这时,只听得屋内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说道:“你找到了这把剑?”声音里似乎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
“不错,剑名绝甲,老爷子看看是不是真家伙?”
“你既然拿过来给我,错不了的。”苍老的声音声若洪钟,似乎还沉浸在惊喜之中。
“不知道老爷子还记得绝甲之言吗?萧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奇,我天龙甲说过的话,从未食言,任你刀山火海,天罗地网,我替你一肩担住便是。”
“老爷子,这次对的人非同小可,还请三思而行。”萧老爷子说道。
“什么狗屁东西,到我这里都是死人了。”小屋里的声音颇有些不以为然。
“那萧奇就这厢有礼了。”萧老爷子的声音里如释重负。
萧老爷子这是在干什么?这书房和花园里的人又是谁呢?
天香楼里,风秋镝已经起来了,正在喝着耳环亲手为他煮的皮蛋瘦肉粥,风满楼侧坐一旁,十分仔细地把一杯酒,洒到他的剑上。
风秋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剑,还能喝酒吃饭?”
风满楼笑而不语,自己给自己到了杯酒,然后以酒盅轻碰剑刃的平面,对着剑说道:“剑兄,干杯。”
风秋镝笑着摇着头道:“你们还真是一对喝酒的好兄弟啊,我们应该算是兄弟三人了吧?”
两人正在难得的说笑之中,忽听门环响动,耳环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这是刚刚有个小厮交给老鸨子的,老鸨子给我时,那小厮已经跑得远了。”耳环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素色的请柬交给风秋镝。
风秋镝展开信笺,慢慢读完,对风满楼轻描淡写地说道:“萧家父子,请我们下午在‘非常茗’一叙。”
风满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说了一个字:“好。”
耳环不解地看了一眼风满楼,又看了一眼风秋镝,见他们两人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急道:“你们不能去的,他们一定会有埋伏的,这一去是凶多吉少啊。”
风秋镝淡淡地反问道:“如果我们不去呢?”
“不去?”耳环不禁一时语塞。
“萧家父子早有防备,现在又有六扇门的铁战环伺在侧,如果等到神机尉大队人马杀到,我们已无胜算。现在动手,”风秋镝一边说着,一边把请柬放到桌上,“正是我们报仇的大好时机。”
“可你们,你们也不能自投罗网啊。”耳环看着兄弟二人,担忧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风秋镝看着耳环,拿出一封已经封好的信,轻轻地放到桌上,慢慢地推到耳环面前:“你拿着这封信,等到下午我们走后,过一个时辰派人到鸿福客栈交给铁战,你不要自己去,不要离开天香楼,铁战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风秋镝看着耳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千万记住,只要你把信交给了铁战,我们,就还能有机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