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芬此番看去,额头上津津冒出冷汗来,两只手撑在地上,跪地的膝盖淌出一趟血迹,叫人视之触目惊心。
浣芬的好姐妹雨墨在一旁看着,心内仿佛被一万把刀剑那般绞拨着,谁敢上前多说一句替浣芬求情去。
“母亲,虽然眼瞅着浣芬丫鬟不好,可也服侍您老人家不少日子里哩。您当真狠得下心来呢。”
苏如锦大大方方得看着苏步熙和东方飞燕这一对狗母女二人,实打实得看着她们的眼睛,一改前世怯怯弱弱任人摆布的软弱性情,还有一份僵持着傲骨,苏如锦也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跪在地上的浣芬乍然一惊,莫非这,出二小姐苏如锦此刻却是替自己说话不成?
俗话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工夫气力保住自己么?
浣芬不禁困惑起来,想想之前一直听凭大夫人的吩咐,多少也给苏如锦二小姐使递眼色,可没有想到,如锦二小姐倒是替自己说话,连一向与自己最为要好的姐妹雨墨都哑巴了,就如锦二小姐一人算是替自己出头吧,不禁心内起了几道波澜。
苏家,长姐苏步熙是何等人物,又岂能看不出苏如锦她存着是什么心。
冷冷的,苏步熙倒没说什么话儿。
只是座上位的当家主母一听苏如锦最后说的那句,“您当真狠得下心来呢”,闻之如同喉头梗刺,屁股上头更犹如坐针毡般的受怔。
……
“怎么着在上房这边上开晨会呢?竟没有人请我这把老骨头来?你们一个一个真是我的好孙媳呢。”
拄着九龙星杖的老迈妇人,她那一身织着长安琼梅仙鹤白银丝图案的对襟长褂,银狐貂裘作款肩,颤颤巍巍得,在一个看起来极为麻利的大丫头搀扶下,还没有迈过那上房门槛儿,这不——
长房连忙起身迎接,脸上宸藏着笑容,身旁侍奉的雨墨倒也利索,也一道儿跑上去。
“老太君万福。”
数位丫鬟婆子们躬身唱了一声诺。
“老太君,你来了。”苏步熙缓步上去,连忙握住老太君老太君的双手,心中百般心疼劲儿,就差没有捧在手心里了,“老太君,咋就来了呢,您老人家要过来,我去把您接过来还不成么?”
“罢了,罢了,我是听着沉香说,没了两个奴才。”
老太君看向长房夫人和苏步熙两个人脸上表情时,显得有几分冷漠。
沉香自然是老太君身旁帮衬着搀扶的,看起来极为麻利的大丫头,她可是一等大丫头,和死去的容姑姑贱人是等级的,那些二等丫头浣芬潇、雨墨啥的,都要对沉香高看一眼。
苏如锦瞅着沉香细细打量一番,沉香依然还是前世那般娇柔可人,算不得绝世之姿,可她眼间秋波流碧,一双新月青黛轻轻横着,眼波如水般轻盈,琼鼻高俏,樱桃小嘴儿,耳边挂着老太君赏赐给她的玳瑁铃铛,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可惜如此风流俊俏惹得天嫉妒,沉香最后死的时候,也是因为她生得太美了。
上一世,沉香偶尔会帮助苏如锦,比如自己遭到大夫人责罚,若沉香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告诉老太君的。
“老太君,孙女儿给您老请安。”苏如锦得体有礼得给老太君老太君福上一福。
前几天,苏如锦这孙女儿陪着自己在长安园看大戏,着实很是令自己喜欢,老太君阎昨晚上梦里还想着,啥时候再让那个曾经被自己一度遗忘的二孙女陪着自己看一场大戏呢。
如今如锦二孙女儿却在跟前。
“如锦孙女儿,你也在啊。”老太君眉心的欣喜之意,难以掩盖。
惹得老太君身侧的苏步熙倒是不爽的很,她苏步熙是谁啊,可是,,亲的苏家丞相府里的,长女啊,苏步熙一想到自己上老太君的跟前,老太君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情,反倒是苏如锦她受了老太君不成恩宠呢。
上房所有丫头婆子们的眼睛可不瞎,老太君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她们的眼里,看来她们是不敢看清苏如锦这个,出的二小姐了。
“老太君,我到了好一会儿了,我还想去您那儿看看呢。”苏如锦甜腻一笑。
众人似乎把江福海等人的死放在心坎上,虽说这年头低贱丫头还不如一头牛值钱呢,可苏府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苏家家主苏展鹏更是权倾大华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这可马虎不得。
见苏如锦二小姐亲手去搀扶老太君,老太君身侧的一等大丫头沉香倒落了个清静些,也稍微往后退了去,但并不敢离开老太君太远,沉香这样做,只是因为尊卑有序,沉香再怎么是一等大丫头也比不过如锦二小姐。
“嗯。”
老太君拿手轻轻拍了拍如锦的皓腕,丝毫不顾及苏步熙那脸上对如锦几乎就要滴出血来的恨意。
“臻珍,你快说说,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冷冽的目光扫了上房所有人的,扫了一边,最终拿目光照着东方飞燕的脸上,不由得老太君反而笑了,“你今儿个的飞天髻怎梳得这般奇怪……”
“……”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滞了,她们看似脸上沉静,其实她们的内心正在爆笑呢。
碍于长房大夫人的淫威,心中敢笑却不敢表现出来,除非小命不要了。
“是呢,所以浣芬这丫头跪在地上向大夫人求饶呢。”
苏如锦轻轻捻了一下老太君的滚金花边长袖,道。
苏如锦当众在老太君耳畔说的话儿,可气得长房大夫人不轻。
在怎么生气,老太君在上头,东方飞燕只等忍住一口气,满脸堆上了款款的笑,“老太君说的是,媳妇我下次不梳飞天髻就是了。”
“浣芬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乖巧的么?快起来吧。”
老太君倒是心地和善,瞅了大夫人一眼,再瞅瞅跪在地上红泪湿眉梢的浣芬丫头,拍着苏如锦的手腕儿道。”
东方飞燕拿手抚了抚头顶上的飞天髻,心中大是不好受用,可有什么办法,在苏家,老太君老太君才是真真正正的当家主母,若是老太君一个不高兴,这偌大的苏府也是翻了天的,至于那生着闷气的苏步熙,她脸上的表情是有多难看是有多难看,她贵为苏家的,长姐,向来是以端庄贤淑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眼帘,可是自打苏如锦和她的洗脚婢娘亲如锦生母闯进了老太君的长安园,一切厉害犹如逆天翻转,这是苏步熙做梦都无法梦到的。
“浣芬,老太君叫你起身,你还不起来么?”苏如锦笑了一声,正欲作出上前去搀扶的动作。
浣芬心中浮现一抹感激之意,这抹表情倒被大夫人给捕捉了,浣芬连连点头,“奴婢谢过老太君,写过二小姐,奴婢这就起身。”
这浣芬臭丫头起身之际,就只有对老太君和那该死的卑贱,女苏如锦点头哈腰的,倒是把自己这个,长房大夫人忘得一干二净,东方飞燕心内火冒三丈,心中咒骂,死蹄子,等下非得用细细的银针扎你的脊梁骨,百八十下的,叫你还敢造次!
大夫人东方飞燕想什么,没有人会比苏如锦更加清楚,苏如锦倒是平平淡淡的说道,“浣芬,大夫人待下人向来宽厚,你回去不必顾忌大夫人会惩罚你,今日惩罚也倒是可以了。”
说完,苏如锦瞟了大大夫人一眼,旋即对老太君老太君说道,“老太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君老太君再怎么老迈,由于平日里常吃些鲑鱼之类的明目养珠子之类的圣品,固然她年逾八十,仍然耳清目明,杵着浣芬起身之处,地上那一小圈儿膝盖模样的小血圈儿,连连点头,“都这样,是够了,媳妇,你飞天髻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日后不必找浣芬这丫头的麻烦,她也是服侍你很多年了。”
“哪能啊,老太君,先不说浣芬这孩子是我房里的人,哪怕是外头的乞丐,我也是万般要铁了心收留的,她伺候我都多少年了,像我的亲闺女似的,我如何会找她的麻烦呀。”
东方飞燕脸上挂着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这话说的苏如锦直想吐,东方飞燕就是明面里一套,里子里又一套,口里不一的狠毒长房大妇。
这不,东方飞燕对苏如锦又多加憎恨了几分。
至于那,长姐苏步熙,她的恨意绝不会比东方飞燕少。
“是这样也好。”老太君沉吟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么听闻云秋娘今早在梅花林内的金井里发现爪牙和容姑姑这两个人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媳妇你可要告诉才是。”
满室的丫头婆子们原本以为主子们会把这档事给忘记了,都是奴才命薄如纸,可老太君这么一问,重点就出来了,老太君也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母亲,你可要好好告诉老太君呢,”苏如锦在老太君老太君的身侧大大方方得说道,“想必母亲房里的容姑姑和爪牙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苏如锦可说是鲜有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她这么一说,摆明是要告诉给东方飞燕,在老太君面前,放弃你那一套混淆视听的手段,老太君虽说上了年纪,今年可是八十余一,寿诞还没有过呢,不至于糊涂。
旋即,东方飞燕腾得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趋步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媳妇可不敢蒙骗您,如锦姐儿哪里听来的胡话,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很是简单,应该就是小厮头子爪牙和容姑姑这个贱蹄子双双殉情才跳进金井的呢。”
“明明是容姑姑勾引你娘家表少爷江福海管家,怎么成了和爪牙有染,”苏如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捕捉大夫人瓜子脸蛋上堪称凌乱愤懑惊慌的表情,沉默良久沉声道,“……我是听说的……”
事实上就是大夫人想明哲保身,打算牺牲江福海和容姑姑,诬陷她们有染,哪知道昨晚上爪牙去寻那容姑姑,一夜之后,被掌厨娘子云秋娘发现双双暴毙金井之中,如今似乎隐隐约约之中,被苏如锦这个死,女抓住把柄。
好像一切都在苏如锦这个该死的,女眼球下行动一般,想到这里,东方飞燕不禁洁白光滑的额头上冒出津津冷汗。
“……”
东方飞燕说出什么话来映衬。
倒是老太君老太君皱着眉头问苏如锦,“如锦孙女儿,你打哪里听说的呢,大丫头容姑姑和小厮头子爪牙有染,我记得在长安园的时候,你可说是……”
老太君目光落在东方飞燕脸上的时候,碍于这么多丫头婆子外人在场,也不好说下去。
,亲老太君想要说的,苏如锦再清楚不过了,上次在长安园,苏如锦点明了是说,大夫人和她的娘家表少爷江福海有染!
如今大夫人见风使舵,见无从寻查爪牙和容姑姑两个人真正的死因,就直接把屎盆子扣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反正人死已矣,这一招死无对证,恰是极为有效。
“好了,老骨头我呀乏了,如锦孙女儿,下午陪老太君去一趟青冥寺上香,祈求阖府安乐。你可愿意啊。”
一早上就听闻下人在井里殁了的噩耗,长年向佛主的老太君也不免心惊,为了让苏府未来的安宁,老太君就向身边的苏如锦询问道。
“当然愿意了呀,老太君,如锦巴不得天天陪在老太君的身边,一辈子也不离开老太君。”
苏如锦一口一句老太君,讨得老太君甚是开心,一扫刚才担忧府邸内人畜安康的郁闷情绪。
什么?!
老太君这是老糊涂了么!
苏步熙打心眼里气个不行,这往日里,每逢初一十五,都是自己陪着老太君上青冥寺里头进香的,谁知道她人家一开口就让,妹苏如锦陪着她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莫非说老太君从此以后不要自己了么?
这样的结果,苏步熙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噗通一声,苏步熙就跪在地上,极为好看的娥眉狠蹙,今早新上的梅花眼妆被滚烫的泪水沾湿,“老太君,您这是不要步熙了吗?惯常都是步熙陪着老太君往青冥寺上香的,如今却叫另外一个毫无相干的人代替步熙,步熙不依啊老太君……”
“唉,看看你成何体统?!”